鲜血散落一地,尉迟冽的衣裳依旧洁白无瑕,他如冷清的上神,唯有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告诉世人:他是一个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世界的一切语言都无法形容赵灵月内心的震撼,自认识尉迟冽,他总是温柔相待,就似三春的暖阳,用最温柔的光芒包裹她。
尉迟冽将陈琪的身体安置在冰棺中,说来真是可笑,陈琪之前打造这个冰棺是为了保存叶长欢的肉身,现在却因叶长欢而躺了进来。
站在冰棺旁边,尉迟冽比寒冰更寒冷,看着他的背影,赵灵月第一次畏惧了。突然间,心里有了微妙的距离。
鼓起勇气,她欲开口说话,尉迟冽却对着陈琪的身体自言自语,那令人畏惧的语气,叫人心颤。
“琪,我一定会救活你,你若丧命,我定要叶长欢陪葬!”
他口口声声要叶长欢的性命,赵灵月心寒,她已经告诉过他了,长欢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心头肉,他为什么就不顾及她的感受呢?
泪水难以自制,决堤而落,莲花步子微微后移,她心痛,痛的难以言语。
我一生坎坷,误嫁郎君,使得我前三十几年陷入痛苦的深渊,为保女儿性命,狠心抛弃她,母女分离,自己隐姓埋名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遇见尉迟冽,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来了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哪料到,幸福之路如此难走,不是相爱就可以走下去。
尉迟冽啊尉迟冽啊,你有你的兄弟情义,我有我的母女情深。
狠下心,赵灵月含泪离去。在她离开的刹那,尉迟冽的眼角滑落悲痛的泪。
在爱情和友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灵月,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手拿陈琪的腰牌,赵灵月畅通无阻离开了皇宫,转眼间,已是夕阳西下时,看着四通八达的马路,匆匆回家的路人,她心里惆怅。
天下之大,何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在这世间,她唯一的亲人,就是长欢。
犹豫到天黑时,赵灵月决定去找叶长欢,凌弃看在长欢的份上,定会收留她。
尉迟冽站在城墙上,看着赵灵月的身影离去,满眼的不舍和无奈。
通往天下第一庄是一条很漫长的路,需要经过很多僻静的小路。夜黑风高,独身女子很不安全,赵灵月原本想先在一家客栈住宿,却身无分文,心里嘲笑,离开了男人,她就是个废物。
大着胆子,她决定夜行。
走在山路上,吹着山间的凉风,她瑟瑟发抖,山风吹着草丛发出难以言喻的声音,树枝摇曳,就像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影,风吹起她的裙摆,瘦弱的手艰难压着裙子。
孤独感席卷而来。
时而几声狼嚎,时而几声鸟鸣,时而几声怪异的声音。
冽,你在哪里?
在这种时候,她率先想起的人还是尉迟冽,原来,依赖成了习惯,如此难戒。
突然,从不远处走来几个满身酒味的醉汉,走路东倒西歪,嘴里时而冒出几句污秽的语言。
一个醉汉从赵灵月身旁擦身而过,撞到了她的肩膀,赵灵月吓得大叫了声,醉汉睁着模糊的眼寻声望去。
突然,他眼前一亮。赵灵月虽有三十来岁,但保养得当,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醉汉满嘴酒气:“哟呵,哪来的小娘子?大晚上走夜路也不怕被狼吃咯!”
另外几个醉汉也起哄大笑,他们的模样吓坏了赵灵月,急忙想离开,醉汉却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恶心的嘴脸充满贪婪:“小娘子别急着走嘛,陪兄弟几个乐呵乐呵。”
一个醉汉猛地扑上,从赵灵月身后抱住她的腰身,嘴里囔囔着:“哥几个,快啊!”
赵灵月的力气哪抵得上几个粗壮的莽夫,哭喊着:“不要,求求你们,放开我!”
醉汉胡乱亲吻赵灵月的脖子,痴迷道:“别哭,兄弟几个就是想好好疼疼你。”
“不要!”
她慌了,怕了,被几个醉汉压倒在地,四肢使劲挣扎,几度起身都被压了下去,她的哭泣求饶声太吵,一醉汉用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巴,没注意到误将她的鼻子捂住了。
双手被人狠狠压着,嘴鼻被捂住,就似一只羔羊任人宰割。
清楚感受到肮脏的手剥去她的衣裳,触碰她的皮肤。
尉迟冽,救我,救我!
当身体防线被冲破的那一刻,她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好似不会游泳的人跌落大海,身子不断下沉,看着越来越遥远的海面,不想挣扎。
空气一点一点流逝,隐约可听见死神召唤的声音,漆黑的苍穹变得模糊。
一大笑的醉汉忽然觉得身下的赵灵月有些不对劲,急忙拿开捂着她嘴的手,狠狠拍打她的脸颊:“别给老子装死!”
另外几个醉汉一下子清醒了,慌忙提起裤子,“她好像死了。”
“死了?”在赵灵月身上的醉汉惊骇,流露出畏惧,随后,他阴狠着脸道:“不能白浪费这身好皮囊。”
漆黑的夜里,一丛林草堆处,可怜的女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在天下第一庄,花子凌(叶长欢)一直沉睡,途中醒来一次,却沉默不语,就静静躺在榻上,双眼空洞无神。
她昏迷时,听见了外界所有的谈话,她也知道陈琪死了,被凌弃亲手杀死,她想她应该为陈琪报仇的,却又无法对凌弃下狠手。
尉迟冽说的很对,她是所有灾祸的根源,任何人碰到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凌弃回到天下第一庄后把自己关在密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的身体格外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在闭关前,他嘱咐焚天好好照看花子凌(叶长欢)。
当花子凌醒来时,她看到的人是焚天。
“尉迟冽给你下了什么药?”
花子凌沉默不语,焚天皱眉,他实在太好奇尉迟冽新研制的药物了。
“你如果不说,我无法为你配制解药。”
解药?好可笑的字眼!她流出了眼泪,在这世上,再无解药。
焚天变着花样骗她说出来,可她始终抿着嘴。
焚天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匕首,再从桌子上拿起个空茶杯,狠狠在她手臂上划了个口子,接了满满一茶杯鲜血才帮她止血。
“叶长欢,我可不是凌弃,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她已经好几日没好好进餐,现在还被放了一杯子鲜血,脸色顿时惨白,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
死么?我又要死了么?死了就解脱了,只求来世不要再遇到陈琪。
我们太相爱,爱的太累,不如放手。
翌日一早,城外树林中衣衫不整的女尸成了京城街头人人讨论的话题。
没过一会儿,这件事传到了皇宫中,尉迟冽也听到了,但他没任何感觉,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死,有什么好关心的。
正当他准备翻阅医术时,一侍卫匆匆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尉迟冽当场变色,侍卫将手中的腰牌交给尉迟冽,这下子,尉迟冽煞白了脸,拿着腰牌的手不断颤抖。
侍卫说:“城外发现一具女尸,样貌很像赵灵月。
腰牌在此,尉迟冽不想信也难。
不顾一切,从马厩拉出一匹千里马,马蹄扬,一声嘶鸣,似离弦的箭。
不会是灵月,不会!
但是,如果真的是赵灵月,那该怎么办?
城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人,赵灵月的身子用一块白色的布盖着。
没等马停下,尉迟冽就从马背上飞身而下,站在赵灵月尸首十米开外处,不敢上前,他害怕白布下的人会是赵灵月。
一阵风吹过,吹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她的绣花鞋,仅仅是那么一瞥,尉迟冽心中的信念瓦解。
赵灵月的每一件东西,他都记得,昨晚她离开的时候穿的就是这双鞋。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懊悔、悲痛。
为什么不阻止她离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她这一走,离开的不是皇宫,而是这人世。
尉迟冽胡乱爬到她身边,掀开白布,她满身被人玷污的痕迹。痛哭失声,牢牢拥抱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该让你离开,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已经没有陈琪了,不能再没有你。”
失去陈琪,失去你,我便失去一切。
用白布裹住赵灵月,脚步蹒跚抱着她,一步又一步,心情沉重。
周围的衙役知道尉迟冽的身份,不敢上前。
尉迟冽就这样抱着赵灵月回到皇宫,他要做的,就是让赵灵月永远离不开他。
将赵灵月的尸首放在陈琪的旁边,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自己的面前,他该是幸福,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打来一盆水,亲自擦拭她身上的污迹,那些肮脏的痕迹刺痛他的心。
从桌上拿起锋利的匕首,经过淬火的消毒,缓缓切开她的胸口。
他要将最在意的两个人合二为一。
伤口一点一点扩大,用双手拿出她的心脏,放在万年冰棺中保存,随后切开陈琪的胸口,将坏死的心脏取出,移植赵灵月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