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间的力气缓缓松去,叶琼羽优雅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间有些狼狈地瞥了眼周围的仆人,好在他们识相,都纷纷垂首。
有些难堪地抚了抚耳侧的垂丝,修长的手指在灯笼的光晕下格外迷人,叶长欢微微眯眼,第一次妒忌叶琼羽的惊世容貌,她美得连一根手指,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能够勾人心魂。
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有人姿色平庸,家境贫寒,更无过人之处,而有人偏偏集万千于一身,就好比眼前的叶琼羽,美貌,才艺,家底,她似乎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
想到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叶长欢单纯的心开始变的扭曲。
凭什么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自己样样都要屈于她之下?她是叶家的小姐,我也是!
叶长欢冷冷开口,声音透着怨恨:“叶琼羽,总有一天,我要你像丧家之犬一样跪在我的脚边忏悔你所有的过错!”
叶长欢身上散发与身俱来的傲气和冷意,强大地让叶琼羽心生恐惧,然而,心中的对叶长欢和她母亲的仇恨来的浓烈,就如燎原的星火般。
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错的是她和她娘,她们明明是凶手,剥夺我娘生命的凶手,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她应该跪在我的面前忏悔,忏悔对我娘的伤害,忏悔我早年失去母亲!
血色如藤蔓般漫延在叶琼羽的眼眸中,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变的血红,怨恨地烈火吞噬了她的理智,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名门淑媛,统统都滚到一边去!
“该跪脚边忏悔的人是你,还有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亲!叶长欢,此生此世你都得不到真爱,因为你不配!你以为,背负我娘亲性命的你可以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地享受安逸无忧的生活吗?做梦!只要有我在,我叶琼羽毁尽一生也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话一如很多年前般决绝,眼神复杂地望着一脸怨毒的叶琼羽,眼前的容颜隐约浮现出一张十岁的小脸,耳边响起十岁的叶琼羽第一次甩自己巴掌的声响,以及她那句:“只要有我叶琼羽在,定要你生不如死!”
这么多年了,她还在怨恨娘亲和自己吗?可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是贵为丞相的爹爹。
微微叹气,透着些许哀凉,半垂眼睑,叫人看不清她的思绪:“姐姐,就因心中对你和大娘有愧,我一直忍让你的刁难,十六年了,你要什么我都毫无半句怨言,唯独爱,我忍受不了。陈潇心仪女子是我,聪明如你,又怎会不知?我和陈潇两情相悦,你又何必抢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她的肺腑之言只换来一声冷笑,目光流转,美得夺目,偏偏夹杂太多怨恨:“我已注定是骁骑大将军的夫人,潇王爷的正妃,你能做的,就是怀着一颗爱陈潇的心去参加皇上的选秀。叶长欢,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用刀杀了你,看着你的鲜血不断流淌,这画面光是想想就够让我心悦。”
眼前的叶琼羽就是一个美丽的疯子,叶长欢蹙眉,不愿再与她纠缠,转身离去,闭目深吸一口气,不知从何时起,这丞相府的空气变得如此浑浊,每呼吸一口,心中的阴霾便加重了几分。
白色的绣花鞋踩踏在青砖小路上,长长的衣裙时而划过一旁的花草,沾染上了些许芳香和水露,远远望去,便瞧见紫鸢提着灯笼守候在院落门口,弱弱的烛光让她的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好在这个丞相府,还是有人关心着自己。
黑暗中越来越明显的身姿扫去紫鸢焦急的情绪,提着灯笼匆匆上前,单纯的小脸露出真诚的笑意:“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听说大小姐有意候在门口为难你,小姐没事吧?”
紫鸢上下打量叶长欢,瞧不出丝毫的伤害,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那紧张的模样实在有趣,叶长欢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这个丫头,你家小姐可不会再像以前般让着叶琼羽了,只要碰到叶琼羽,我便会将浑身的刺都射向她。”
两人边聊边回到了院落内,紫鸢伺候叶长欢就寝,刚刚踏出叶长欢的房门,窗户便被打开,熟悉的身影一跃而入,窗户随声关上,叶长欢正想惊呼之时,熟悉的男声急忙道:“是我。”
是他,陈潇。
他的声音她很熟悉,胜过任何一人,只因将他的一切在心中落了根。
叶长欢缓缓转身,视线紧紧锁着他的俊彦,心中骤然泛着疼痛,不知望了多久,叶长欢悲痛地侧过脸颊,强迫自己不再看他,颤抖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她心痛,他又何尝不是?若不是为了皇上,他岂会娶叶琼羽?他是爱她的男人,但他更是陈国的将军,陈国的王爷,皇上的哥哥,朝廷的忠臣啊!心装着她,更装着天下。
陈潇声音沙哑,隐忍心中疼意:“我来看看你。”
叶长欢扬起小脸,眼眸中闪烁着隐忍,明明心痛的要死,却还是嘴硬道:“看够了吗?”
“长欢……”
刚刚说着这个名字,叶长欢却似疯了般怒吼:“够了,别再用你的嘴喊我的名字!太恶心,太虚伪,你还是留着力气去叫叶琼羽吧!”
陈潇悲痛摇头,双手紧紧握着叶长欢的肩膀,满眼深情:“长欢,我爱的人是你,你是知道的,我娶叶琼羽也是迫不得已,我的心永远只装你一人。”
“够了。”叶长欢忽然不怒不喜,声音清冷,连带着表情也冷却下来,望着陈潇,就似在看一个陌生人般:“我以往怎没发现你如此恶心,嘴上说爱着我,却娶我的姐姐。这就是骁骑大将军的爱吗?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不爱却可以娶,明明爱却不娶。骁骑大将军,恕长欢见识短浅,不敢苟同。”
她的眼神冷清地让人心升寒意,陌生地让人心慌。原来,最平静的心下才是最大的绝望。
“长欢,你是女子,你不能懂男人的心怀,我的心爱着你,但不能只装着你,我还要爱陈国,爱朝廷。”
叶长欢无情地甩开陈潇的手,整个心支离破碎,稍稍后退,冷笑几声,不知道何时脸颊上已是冰冷一片,何时流泪,她不知道。
“陈潇,你是男子,你不能懂女人的心思,我的心很小,小的只能装下自己的爱人,我不管什么陈国,什么朝廷,我只知两个相爱的人就该在一起,而不是伤害彼此,这有错吗?”
叶长欢忽然低下头,喃喃自语,就似失去了心智般:“跟爱的人在一起,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闭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那么冰凉。我只是想跟陈潇在一起,为什么这么多人阻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艰难地转过身,叶长欢将窗户打开,一阵凉风吹进,拂乱了她的青丝,脸上的泪水又凉了几分,双眼冷如秋水,没有半丝波澜:“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陈潇,你如何进入了我的心,就请你如何离开。
陈潇闻言,艰难上前一步,脚却像灌了铅般:“长欢,我们当真如此?”
他的话就像是个极大的笑话,叶长欢眼神悠远地望着窗外,一片漆黑,也不知她在看什么:“是我选的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陈潇,不是我负你,是你负了我。”
陈潇哑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梗在了喉咙口,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说的没错,若他自私些,他便可向叶丞相表露心意,便可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叶长欢眼神淡漠地望着陈潇,嘲讽道:“大将军可是想夜宿长欢软榻,若大将军不介意长欢香闺简陋,长欢这就去请示爹爹。”
不是何时起,那日寺庙前轻盈浅笑的女子变的如刺猬般难以接近,她本该淡雅如兰,浅笑温婉,是自己一手将她变成今日的模样。
“长欢,皇宫不适合你,你若不愿选秀,我可以让皇上……”
忠言尚未说完,叶长欢匆匆打断:“不必了,嫁给谁对我来说都一样,既然如此不如选个身份高贵些的,我心甘情愿参加选秀。”
“长欢,你听我说……”
“够了!”叶长欢一脸怒火,他不愿让自己选秀,那她就偏要去:“大将军,夜已深了,长欢倦了,将军请。”
陈潇离开之时,叶长欢匆匆关上窗户,瘦弱的背贴着窗户缓缓滑落,细小的手臂紧紧怀抱着双膝,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纵使鲜血染红了皓齿,她也不肯松口。
痛,心好痛。
哭泣的呜咽声被强压在喉咙,她知道他没有走远,心中可怜的自尊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表露丝毫的软弱。
陈潇,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明明心中有我,为了你的朝廷却践踏了我的心。我是该为你的忠君喝彩,还是该为可怜的爱情葬花?
窗外的院落内,一身黑衣的陈潇与黑夜融为一体,深邃的鹰眸牢牢注视着长欢的房间,望着摇曳的烛火,他的心随着蜡烛的燃烧落泪。
直至房内烛火熄灭,陈潇才转身离去,心中默默说道:“叶长欢,我爱你。”
丞相府外一角落,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的陈琪看到陈潇离开的身影,眼眸深处一片冰寒。
陈潇,她将是我的妃,你的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