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传媒,这个不多谈,因为它归“有关机构”管。
最后是我们这些不远不近的生者。我们不是这些同学的亲友,不是这些同学的乡亲,不是这些同学的同龄人,什么都不是!但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弥足珍贵的生命,都有丰富多彩的感情。从道义上我们应该关心自杀者及和他们有关的人,从实际权益上,我们要以此为警醒时时提醒自己作为自由公民的权利和作为社会人的责任感。与其呆立在悬崖边,看血迹渐渐凝固,不如远远地走开,把哀思和憬悟留在那里。中国人很聪明,但向来不容易被启发;我们能否在被无情的事实逼上绝路前早一点醒来?尽管绝处逢生很伟大,但真的很危险、很不经济。
我们从教育的豁口坠下,纵然不至于粉身碎骨,但往往被摔进平庸者的人堆里。我们不能期望有一天教育会向我们低头,只能尽力避开这些有可能造成我们失足的豁口。平庸不可怕,但一颗自甘平庸的心会污染一片阳光明媚的理想;我们来到这世上,真的要饱尝一辈子“身不由己”吗?与其苦等受教,不如时时自教……
2010年5月5日
由“狗屁不通”到“欲罢不能”
写博客有一年多了。其实也不是专门写博客,只是把成稿甚至草稿复制粘贴到博客上罢了——除了增加博客访问,它们还有主要用途。写博客也不是为了赶时髦,我写博客的时候博客就已像500块一篮子的手机,不仅在各色人等腰里揣着,多半还不在它们主人心里占有任何重量。这不是信口胡说,我的很多朋友觉得博客新鲜,就马上开了一个,等到不得不更新的时候却懒的动弹了,时间稍微一长就彻底荒废了。这正和他们对待买来的廉价手机一个样。
我和诸多愤青过的人一样,也在应当成为愤青的年纪狠狠愤青过,也在应当回到正常人队伍的时候选择了回归。博客刚出现的时候,一是名人继续维持名气的宣传窗口,一是愤青继续自我陶醉的无底“愤坑”。把自己的日记公开?我当时非常坚定地相信:没有居心、人品纯良的普通老百姓没这些个不要钱的闲情。后来出现了博客广告,博客圈子,我倒觉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了。博客是从异域番邦传过来的,正如西域爱吃葡萄干而中原爱吃鲜葡萄,博客势必要经过一个“去博客化”的过程。老百姓可以通过博客打打广告、交交朋友,为事业打气,为生活加氧,总算是网络办的善事,可以一定程度上折抵为粉饰太平助纣为虐的罪孽。
上大学之后我弄了个博客。说起初期建博的原因,实在要归咎于我从小不玩电脑,长大了对电脑一窍不通,经常把存得好好的稿子弄散弄丢;加之上网浏览一些不方便的网页,会多多少少染上病毒,弄的电脑几天不能用也实在耽误正事。后来我想:弄个博客(那时候我还没听说过“网络硬盘”)可以保存文章,即使电脑瘫痪了也随时可以把要用的翻出来。本来是要拜托朋友帮我弄的,我实在一窍不通,后来自己捣鼓了一下竟然也弄成了,尽管很多功能没开发出来(我也不需要),但有了博客之后真的不怕电脑再将我的军了。
博客草创之初,除了往上面贴成稿和草稿,我几乎不经营它(也不会),后来访问量逐渐上来,也有一些网友提议我换个主题,换个头像什么的,我才渐渐把它弄成我觉得比较顺眼的样子。后来也知道往里面放几首歌,也知道加一些确实还不错的圈子,也知道和人家交个朋友。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我的博客这才正经像个博客。
引我思考的是网络文化。这流行文化重要的一支,如今已在悄悄改变中国人的娱乐方式、接受信息的方式,继而生活方式和文化逻辑。总结起来,网络文化是一种引导普通百姓“自觉接受”的文化,它大大不同于电视,碰见个与百姓其实毫无瓜葛的“国家大事”,你不想关注也得关注。网络拓宽了我的报纸架、书柜,继而丰富了我的选择,改进了我的选择方式。网络文化可以做成非常严肃的课题,也可以听之任之,随他“轻烟散入五侯家”。想正经探讨出个所以然,列上它一二三四的好处,实在劳神费力,需要太多准备工作。
我单单关心一点,并强烈地觉得,所谓网络文化引导百姓“自觉接受”的过程就是由“狗屁不通”向“欲罢不能”的步骤推进。
我说的慢一些,并还原一个场景:我们在上网时,经常被“标题党”蛊惑,看了几眼就实在鄙视的够呛,摔下一句“狗屁不通”,继续我们心甘情愿被蛊惑的过程。后来我们发现:即便当初如何反感那些讯息,它们却或多或少把影子抖落在你脑海里,越是使劲去忘越忘不掉。当初也不知在哪儿听了一耳朵《老鼠爱大米》,实在难受的不行,后悔的一塌糊涂,可是多年后自己还能从头到尾把它哼下来,想起来就自责的不行,日日忏悔:但求党组织和佛祖原谅!至于这些年这个门那个门的,刚看到消息只觉得古风不存、天良丧尽,连骂“狗屁不通”,但事情过去一阵子之后,心里又开始痒痒,一盼出事准出事——然后接着骂,接着盼!由“狗屁不通”到“欲罢不能”,我们很容易成为网络讯息的囚犯,即便从表面上看我们是绝对自由的。
原因非常简单。网络文化是绝对的大众文化,它的姿态很低,甚至低于大众价值标准。它的生存全靠对大众需求俯首帖耳,并最终以迎合尽可能多数的人的口味而出现。网络新闻与电视新闻根本就是两码事,后者在于迎合国家宣传、保证社会稳定,当然要有意拉开和人们的距离,让人们似懂非懂又若即若离,只要知道起码的是非就行。网络新闻更接近于流通的商品,我们的关注就是履行支付,它们只能放低姿态,让越多的人读到越好,让越多的人读到细节越好——是非姑且放一边。电视是从实验室里一点一点诞生的,它的起点非常庄重;网络则只不过是蒂姆·伯纳斯·李1990年在欧洲核研究所任职期间天马行空、偶然为之的产物,它制造了世界上额外的热闹和多于的滑稽。
如果要评出玩转中国互联网的“世纪英雄”,我必须投罗玉凤一票。她紧紧抓住人们身在网中,必将由“狗屁不通”走向“欲罢不能”的过程,将中国自程朱理学以来对女性的偏见砸碎砸烂、将中国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对人类耻感和良知的议题大大颠覆、将中国由新儒家竖起的文化哲学的一本性和优越性驱逐到无处藏身。何其勇也!我们没资格去嘲笑和谩骂罗玉凤,她有今天的举国闻名仰仗的就是我们的嘲笑和谩骂,以及我们心中的自以为是。我们无法容忍一个身材矮小,长相也低于平均水平的女子陡然骑到舆论的制高点,于是我们继续用毫无水准的声讨掩饰自己对名利的嫉妒,用异常廉价的道义贬斥人家成功营销自己的非常手段。罗玉凤(包括她的包装团队)和多数人相比至少有三点是卓尔不群的。一是她太熟悉网络文化的形成逻辑,即“狗屁不通”到“欲罢不能”;二是她太熟悉广阔天地间和她之前一样的小人物的心态,极度受不了比他们自己还差劲的人忽然之间把他们甩的没影;三是她真的有这个彻底颠覆传统的勇气,挑起大众对耻感的集体扞卫欲。我们不能承认她成功了,但对于一个之前籍籍无名、身无长物的普通女子来说,现在名利双收,可以随时制造话题实在是了不起的成就,这辈子只此一次。
罗玉凤的走红再一次说明网络文化确实是通俗文化,其姿态之低可以超过平常人最大胆的想象,而谁掌握“狗屁不通”到“欲罢不能”的逻辑谁就会在浮光掠影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瞬间。文首提到我写博客的经历,博客是网络文化的一部分,当然也不能甩掉“俗”的帽子。我们研究俗文化,态度一定要严肃;对待它却可以极尽宽容和随和。人生的多数时候都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们唯一的谨慎差可奉送给人生陡峭的转弯,否则嘲笑渺小之人的同时反倒衬托自己更加不堪了。
2010年6月16日
悲剧和惨剧
——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进入世界杯“朝日鲜明之国”重登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居然不再因为私制核武器或是打着民主主义的旗号搞惨绝人寰的暴政,令朝鲜获得关注的竟然是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政客都声言拉拢但实则瞧不上眼的——足球!朝鲜时隔四十四年,历史性地闯入世界杯决赛圈,这个成绩虽然和传统足球强国没得比,但放在我们一贯认识的那个朝鲜身上还是震惊世界的了不起的奇迹;反观以色列、土耳其、古巴、伊朗这些同样披着一身舆论荆棘的国家,朝鲜二度杀入世界杯也绝对算得上好成绩了;如果和中国比……算了,不提了……
朝鲜杀入世界杯,尤其在结束了和“五星巴西”的一轮“光荣革命”之后,越来越多的足球界人士相信——朝鲜进入世界杯,绝非偶然!
抛开专业性的分析不谈,从一介普通体育迷的角度,我是很敬佩并热爱朝鲜的。朝鲜在1963年就成为国际奥委会会员,比新中国加入国际奥委会还早,尽管我们是由于坚守政治立场。1971年慕尼黑奥运会朝鲜首度公开亮相,就获得了一金牌、一银牌和三铜牌的好成绩;停留在我们记忆中的朝鲜体育名将还有战胜日本柔道强手田村亮子的桂顺姬,战胜程菲勇夺北京奥运会女子跳马金牌的洪恩贞等等。中国取得的成绩比朝鲜好的多,涌现出的世界级体育名将也比他们多得多,但仅就奥运会而言,目前为止朝鲜共获得10金12银19铜,41枚奖牌,亚洲第5位,世界第41位,联系到他们400亿美元的总GDP和1900美元的人均GDP以及我国数十倍、上百倍于这个数字的经济实力,朝鲜仍是巨人堆里的矮子,我们仍是小矮子俱乐部中的巨人。
在朝鲜,体育是一项政治任务。朝鲜的各级“体委”纯粹依靠国家拨款,而那些郡体校、市体校、道体校以及不同层次的专业运动队,都是在国家严格的选拔体系下谋求生存的。这让我想起同样把体育列为“去政治化”但其实大行政治倾向引导的中国,在我们国家——毫无疑问,体育是百分百的政治任务!与朝鲜不同的是,我们有规模庞大的国内联赛,有千奇百怪的业余培训班,有如饥似渴的家长和任人宰割的儿童,关键之关键——我们有钱。每年国家在体育上的投入以及体育产业产生的经济效益都远远大于教育的投资和回报;有人提出我国的体育融资体制已初步成型,而且融资难度相比较文化产业并不很大;甚至在今天“体育总局”仍是国家财政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而在奥运会产生巨大消耗之后,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表示,国家财政对体育事业的投入不会少于奥运会前;鸟巢、水立方等地标性建筑仍旧挑逗着中国人虚伪的自尊……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必要性前提——钱,这是我国与朝鲜的政治体育唯一的不同。的确,成为体育强国是成为经济强国的纵身一跃,是成为文化强国的屈膝深蹲,而建国后我国在体育事业上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成功之原由大抵在于国家支持下的集中建设和定点培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体育政治化就无懈可击,事实上,政治化是对体育的最大亵渎和对体育产业健康发展的巨大累赘,它让中国体育看起来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郑智化”——同样高唱着《水手》和《大国民》,同样拄着一副充满了象征意义的双拐!一句话,朝鲜选择政治化是最大程度地整合资源,我国现在仍抱着政治化不放就是对资源的掠夺性稀释。
最令人敬佩的朝鲜人的精神!世界杯对阵巴西的首场比赛,朝鲜球员一亮相即令世界为之一振:清一色穿着旧球衣(至少不是刚下生产线)、颜色各异的球鞋、多数面黄肌球员瘦营养不良,但他们有郑大世奏国歌时留下的热泪以及终场前的助攻,有池允南的跟进插上以及扞卫光荣的临门一脚,90分钟——朝鲜从全球的笑柄变成感动全球的足球新宠,路透社用标题《巴西勉强跨过朝鲜队难关》、法新社用标题《红色城墙战胜蔑视》赞扬朝鲜队的精神。尽管终场前朝鲜球员跑到抽筋,而赛前的“营养餐”传闻不过是打糕,但自行车撞坦克不仅洒了它一身血,还撞出一条踉踉跄跄的履带痕,何其勇也!与此同时,6月18日,美国再次把朝鲜列为“反恐不合作国家”,这个名单多年只变了一个名字——就是被美国碾为碎片的伊拉克,朝鲜从1995年开始就一直上榜。相信这事如果发生在中国身上,而假设中国队更为不可思议地进入世界杯,我们估计会放下公平竞技而谴责声一片,甚至提出不和美国队踢球,更有可能在余下的对决中统统选择罢赛,让其他无辜的国家也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过去出现这种事我们毫无疑问会举起声讨的义旗,自从韩国队在某次大赛获胜后抻出“白头山(长白山)是我们的”这样的标语而栾菊杰在北京奥运会上虽代表加拿大队参赛却在输掉比赛后从背包中拿出“祖国好”的横幅,我在反思究竟何为真正的爱国,或者怎样的爱国才不为亲者痛、仇者快。爱国当然需要满腔豪情,但爱国决不能打着排外的旗号处处吃亏。很简单的例子,我们现在抵制日货有意义吗?在很多方面日本都不把中国作为开发潜力巨大的市场,而“中国制造”同样在猛烈冲击日本的消费品市场,因此不必抵制,很多情况下日本会自动放弃和我们做生意,再不是大明王朝以前离了中国就过不下去。相反,缺少了日本的电子产品和汽车,我们只能把更多的钱乖乖交出来购买美国的Apple和德国的Benz,要知道,当年八国联军他们也有份!而在体育事业上争一口闲气则更加无聊。斯皮尔伯格因为达尔富尔问题拒绝继续出任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顾问,达赖一伙人又在奥运火炬传递期间在世界范围内掀起反华热潮……其后果就是现代政治的肮脏猥琐玷污了古老奥林匹亚传统的圣洁纯粹,政客间的交易和博弈伤害了普通体育迷和消费者的感情和利益。
怎么爱国?精神!文化!我们如果有朝鲜足球队那样的精神面貌,就能藐视韩国人普遍具有的无耻的自负,就更有可能睥睨日本人流淌在血液中的残暴和冷酷,就有机会打败美国人印在灵魂背面的热情昂扬和积极向上。郝海东说,不要因为朝鲜队1:2输球就把他捧到天上,他不可能出线。从一个足球名将的自尊心出发和朝鲜队的整体实力来看,这句话或许是对的。更有传言,金正日下令如果朝鲜队输球就把足球队解散统统去挖煤!可以肯定地讲,即便中国政府下令中国足球进不了世界杯就统统解散马上去吃屎,中国队也很可能一边进不了世界杯一边欢喜地吃完屎后继续贪污腐败、假球黑哨。现在的中国人没有信仰,没有值得我们眼也不眨就马上为之牺牲的东西,因此没有江姐,没有真正变强的可能。文化我不想说,有足够的长篇大论谈过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