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卿言却并不在意木烷妖的这种反应,依旧笑着,手中竖直的折扇动了动,似是提醒般。
“小妖……三番五次知错不改,偷袭于……人,这可是违背魔道喔。”
魔道不屑攻人。
魔道不屑偷袭。
木烷妖红眸中的温度急剧下降,最后冷到了极点,才收回冰刃,向折扇后的人影瞥了一眼。
那一眼,跃入木烷妖视线的是一个温和的笑容,日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留了一束光亮映照在他的笑容之上,两者绝搭,生出一种温人暖心的美感。
木烷妖被这笑容蛰了一下,而后皱皱眉撇开头,似要掩饰她的一刻分神。
“伪君子!”
木烷妖冷冷丢下三个字,转身离去。
慕容卿言却是一脸的明媚笑容,金眸帝瞳中一闪而过一道精光。
摇摇折扇,竟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一个封闭的屋子里,墙面与摊位都挂着一些不算上等的绸缎,两个女人蜷在进门的布箱后面,一个男人则在布箱前笔直的坐着,对面便坐着一脸冰冷如霜的木烷妖。
木烷妖总觉得她这一头白发在这凡间会有些许古怪,故不得不闯了一家凡店。
这间店不大,而且被木烷妖冻住了门,所以屋子里的人也仅仅局限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里。
木烷妖盯着屋子中的东西,盯了一会儿,又转头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一刻钟——
两刻钟——
男人被盯的发毛,喉结清晰可见的动了一下,面色惊恐,却牵强的对木烷妖笑着,询问道:“……嘿嘿……嘿嘿……二,二位有……看中了哪一款布料?”
二位么——
木烷妖斜一眼门口的红影,又不留痕迹的将视线转移,归在男人不满冷汗的额头上。
“白。”木烷妖忽然顿了顿,思考几瞬后道:“纱绸也罢。”
因为她突然觉得,白绸蒙脸,会比一头白发更古怪。
“……白纱绸……”
男人低声喃喃,思考了片刻又是露出惊慌之色,低语嘟囔着什么,木烷妖懒得听。
“失货?”
木烷妖有许不耐烦了,毕竟她也嫌麻烦,在凡间被凡人看见便会起哄叫她妖怪,她是不愿意挨家挨户的去盘问的……
况且——
以前这种事,都是满月一直在做。
那男人的冷汗又从额头之上淌下了一滴。
木烷妖了然抬眸,两只手的指节相互活动活动,而后一脸寒意的面向男人。
“凡间之人,果真不好用……”
木烷妖一手张开,伸向男人的脖颈,方要触及,眼前却突然一张方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东西挡住了视线,而后还未等木烷妖伸手把住男人的脖颈,便听到眼前椅位倒地的声音,伴随着,那个温文的声音一同响起。
“——我叫慕容卿言。”
木烷妖指节的力度猛地加大,反手便要去抓挡住自己视线的东西,却又是在即将碰到时抓了个空。
眼前瞬间消失了那模糊的东西,木烷妖不等适应便转过头,冷着眼寻找那道可恨的红色朱砂影。
“小妖……”
那声音竟是从她身后传来,竟然有些委屈:“我这可是在帮你……”
“多谢!”木烷妖站在原地,冷眸向后瞪了一眼,恶狠狠道。
“救人危难人之常情。”慕容卿言抿唇一笑。
木烷妖略皱一下眉头,却不打算理身后的人,转而环绕着周边看着,寻找着方才差一点便被自己扼死的男人。
忽的,木烷妖在一张桌下发现了暴露出的半个鞋尖。
下意识的再扫一眼身后的红衣,木烷妖才寒着一张脸向那张桌走去。
寂静的空间中,木烷妖的脚步声突然清晰。
那脚尖一愣,连忙收了回去,男人蜷在桌后,一只手从袖袍之中掏出了一面铜镜,小心翼翼的用手递出……
“啊!”
木烷妖毫不费力的将一片冰刃抵在男人脖颈,另一只手将其提了起来。
男人惊恐的大喊一声,在门前蜷身的两名女子也是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一惊,而后啜啜哭泣。
木烷妖淡瞥一眼门前的两名女子,视线再度收回时,眼前的男人已是吓得哆嗦,竟连站都站不稳。
冰刃侧贴脖颈,寒气让那男人的身子陡然停下了颤抖。
“白纱绸。”木烷妖淡淡的开口,逼视男人吓得失去了血色的脸,道:“干脆些,有或无?”
男人被僵了身子,牙齿却开始打颤,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贴着一张面如死灰的脸皮,男人慢吞吞的开口,声音极不清楚,仿佛舌头也被寒气冻住了一般。
“……饶,饶……饶命……”
饶命?
那就是没有了。
木烷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痛快说出来不就早好了?何必这样麻烦。冰刃渐渐深入男人脖颈的皮肉,却不见一滴血。
突然,一阵萦绕着药草之香的微风从木烷妖身前吹拂,然后一顿,一袭红衣闯入视线,一把折扇打断了冰刃,一阵温凉穿透衣裳,渗入皮肤,旋即,木烷妖也被一个人生拉硬拽扯出了凡店后门。
“……放口!”
木烷妖死死盯着眼前手拽着她不放的慕容卿言,冷怒道。
慕容卿言身子连顿都没一顿,不羞也不恼,仿佛对木烷妖的话毫不在意。
木烷妖微蹙眉,她怎没想到,眼前的男子胆子这般大。
木烷妖如此想着,倒是任由慕容卿言拉拽,两人脚步配合的倒是好,不过一会儿,便回到了榕树之下。
直到榕树之下,慕容卿言方才停住脚,放开了木烷妖,深吸一口气。
半回首,微微一笑,“小妖……得饶人处且饶人!”
木烷妖转头看着慕容卿言,一双红眸直视,冷道:“你咬的还真紧……”
闻言,慕容卿言愣了愣,似乎在思考,然后又迎上木烷妖的目光,含笑道:“这是我的任务。”
任务?
木烷妖挑眉,盯着眼前的男子,觉得这并非一个正常的凡人,莫不是他是当狗当的开心吗?
木烷妖抿唇,不再反驳,身一转,地上的树叶微动,已盘旋攀上了枝桠。
慕容卿言在树下仰头,墨发随清风微微垂起,金眸中唯存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天地中只有这一人。
站了一会儿,慕容卿言慢悠悠的摇着的折扇啪的一合,转身离去。
木烷妖在枝桠上倚靠树干,目送慕容卿言离去的身影,竟突然觉得着背影对她来说有许熟悉。
那背影,给她一种莫名的情感。
木烷妖想了很久,却并未在记忆当中搜寻到与金色瞳眸有关的凡人,更未见过这样缠人的凡人。
既然没有——木烷妖翻了一个身,闭上眼,既然没有,那她也不用多想,凡事只要有答案,总有一日不用自己寻找也会浮出水面。
她在暖风中轻轻睡去,眼前却又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冰天雪地的溶洞,那化为一滩清水的长流。
须臾,在模模糊糊之中,谁拨弄了她的发丝。
一丝一丝,被轻轻的挑出,又轻轻地放下,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是怕吵醒了她。
木烷妖暗暗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嘴角,这想必是她最别扭的一个笑,明明觉得温暖,却不让自己接受,不知多年后,她还有没有接受这个温暖的理由……
想必又是那凡人在做事了,不知他又在捣什么名堂……不过,她却不想打破这样的祥和。
罢了,那就……如他所愿吧。
所以,当木烷妖再睁眼时,她赫然发现她的头上顶了一个由绿色和淡淡的粉色相连的手制花环。
她惊愕的用手指,小心翼翼的触了触那花叶。
那花叶,并非以前所不能触碰的枯草残花。
可她木烷妖明明是煞。
而那树下的慕容卿言,就静静地看着她触动花环的模样失笑。
木烷妖抿了抿唇,发现了树下站立仰望她的慕容卿言,那一脸足可温暖人心的笑,照的让她感到心中发慌。
她竟有些手忙脚乱,从树上一个不小心的跌了下来。
木烷妖急忙站稳脚,第一时间便是去查看头上的花环是否还安在,手指轻触,那鲜活的生命传递给她的感受,让她不由得放下了提心吊胆般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