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在大婚典礼时回答“生熟”饽饽的说法,是否他终生无子的“谶语”?
大婚之夜,他竟然逃出了洞房。究竟跑往何处,干了些什么?他在《我的前半生》中,只是说去了养心殿。这回,他重游故宫,补充了一句:在养心殿一直和太监玩到天亮……
谜底揭开。
李淑贤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是星期日去的故宫。这次,又是一个礼拜天。
一早晨起床之后,溥仪就凑过来跟我说:
“咱俩早晨出去走一走吧……上哪儿去呢?”
其实,还没等我说话,溥仪就开了腔。
“咱俩还是去故宫走走吧……”
闹了半天,溥仪心里早有了谱儿。时间长了,我才习惯。他时常把逛故宫,说成是“走走”,就像回家似的。
上一回,溥仪带我进的是神武门,这次依然如此。不同的是,上次他是从西六宫开始转悠的,而这次,他是带我从东六宫开始游逛的。
“淑贤,咱俩先看看珍宝馆吧……”溥仪一进宫门,就向我提议。
结婚以后,他跟我改变了称谓――将“李同志”改成了“淑贤”。
“行。”别看在家里事事溥仪都听我的,但进了故宫,我两眼一抹黑,当然,游览路线得听他的。
来到珍宝馆门口,一看买票的人格外多,我就不太想进去了。可溥仪偏偏愿看,我就依了他。
一迈进珍宝馆,我觉得眼花缭乱。金光闪闪的各种奇珍异宝,光耀夺目的国宝,使我目不暇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慈禧太后那半吨重的大发塔。我与溥仪在旁边转了几圈。瞧着硕大无比的珍珠,我问他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溥仪惊异地说:
“这当然是真的!”
尔后溥仪又手指珍珠,对我介绍说:
“当年西太后接见外国大使夫人时,总爱戴非常大的一串串珍珠,来装扮自己。每次佩戴的首饰,都是最昂贵的……”
没想到,溥仪经过几十年了,对故宫依然那么熟悉,记得那么清楚。
他一路悄悄对我说,这是哪国送的,那是哪国献的……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惟恐旁人听到,但有几个人看着这个奇怪的老人边走边说,就悄悄地跟着,听他讲述得那么细致,有的人不禁问溥仪: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溥仪怕惹事,起初默不作声。又有人问他一些问题,都想让他多讲一点儿旧事。溥仪赶紧说:
“不知道……”
这时,越围人越多,溥仪躲也躲不开,一些人就是追着他不放。溥仪一连说了几个“不知道,不知道……”拽着我就溜掉了。
从珍宝馆出来,我俩顺路去了坤宁宫。溥仪对我说:
“坤宁宫,就是我当年‘大婚’的地方。咱俩去看看。”
刚结婚不久的我,也的确想知道溥仪当年“大婚”的地点,究竟是怎么一种排场。
一路上,溥仪跟我讲述了“大婚”的经过。提起他结婚时,他说他只有17岁,什么也不懂。
在坤宁宫,溥仪跟我说起了“大婚”当天的经过:
大婚的仪式,是在夜里举行的。他掀开新娘――也就是皇后婉容的大红盖头,看了看婉容,相貌的确长得不错。后来,他没在坤宁宫睡觉,而是去了养心殿。这样,他在养心殿和太监一直玩到天亮……”
我问起溥仪,宫内婚礼与老百姓的婚礼有什么区别?溥仪对我讲了大婚中这么一件真实的事情:
“大婚过程中,有一个仪式叫做:吃‘子孙饽饽’。在坤宁宫里,婉容的伴娘走了进来。这个伴娘那时有个说法,必须是‘全和人’――就是说得是父母和儿女双全的人。她依照老礼儿向我问了一句话,没想到,这一句话可答糟了!”
我问溥仪:“是哪一句话?”
“咳,甭提啦。她眼瞧着我吃了一口‘子孙饽饽’之后,问我:‘是生的,还是熟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是熟的!’谁想到,我回答之后,宫里立时炸了窝。在场的人,脸上都吃惊地变了颜色。这是大不吉利啊!”
“一句话,能有那么严重?”我不明白,追问溥仪。
“生就是生孩子,熟就是(不生)不吉利!”
这时,我才明白溥仪的意思。
“你不知道这有多严重。”溥仪继续跟我说。“是我先吃的子孙饽饽,婉容后吃的。她见我这么回答,脸色也顿时变了……”
细想起来,当时,我看到溥仪讲述这一段往事时,全然没有了谈童年生活的盎然兴趣,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脸色。
随后,溥仪带着我走了挺远,随意漫步到了养心殿。他告诉我,他“逊位”以后,始终就住在这里,办公、读书……这儿基本成了他的活动基地。而前边的三大殿,成了军阀盘踞的地方。他根本去不了,只能龟缩在西六宫这一隅。
转到养心殿的后身,可以瞧见溥仪当年睡觉的卧室。见到卧室里头的床上铺着褥子和被子,我好奇地问溥仪:
“这些被褥,是你当时盖的吗?”
溥仪凑近前,仔细瞧了瞧,认真地对我说:
“据我看,床上的被子还是我当时盖的被子呢。”
我不大相信,问他:“这么多年了还没坏,真有那么结实?”
“是的。”溥仪回答我,“那时宫里头用的东西是‘御用’,谁也不敢擅自偷奸取巧。”
我从窗户的玻璃望进去,见房间远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十分宽绰,我挺纳闷。于是,问起溥仪:
“我看床那么窄。当时,如果皇后婉容到这里来,怎么睡得下两人呢?”
溥仪笑了笑,跟我讲:
“你不知道。当时,一般我是去皇后婉容那儿去住宿的。”
我瞧见床那么窄,被子还显得挺硬,又问他:
“睡觉时掉不下来?”
“你放心,我睡觉还没摔下来过。”
“那你平时去妃子文绣那儿住吗?”
“文绣的宫里,我不经常去。偶尔去一次,也在那儿呆不了太长时间。”溥仪跟我解释说。
坤宁宫和养心殿相隔很近,不过几十米远。走到西太后住的旧宫,我问起他当年做皇帝的往事,不知怎么,他出乎意料地痛恨西太后。谈起她,溥仪显得极不高兴:
“我3岁的时候来到宫里头,是父亲载沣抱着我坐上的宝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西太后。”
“西太后长的什么样儿啊?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我年岁小,只是大概记得,印象比较模糊。可我记得西太后当时病得挺厉害,模糊地记得那是一个老太婆,挺可怕的……”
提起第一次见到西太后,溥仪说: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奶妈,哭着喊着要嬷嬷。当时,西太后吩咐手下人给我拿来一串糖葫芦,我给扔了,别的不要,只要嬷嬷。我哭起来没完,西太后生了气,说太不吉利了,让底下人给我抱出去。父亲只好把我抱了出去……”
“后来呢?”我像小孩似的问溥仪。
“正像西太后说的,果然我进宫才三天,光绪和西太后就先后去世了……”
原道进,原道出。我俩临从神武门出来的时候,溥仪瞧着高大的城楼,对我说:
“原来,这叫紫禁城,谁也进不来。现在劳动人民可以在这里游览了,这是历史的进步呵。童年,我在这里头可腻了,一抬头就是高墙……”
在我多年采访中,许多满清遗老都不禁提起溥仪在大婚时,演出“霸王别姬”的不吉利。无独有偶,这次倒是从溥仪口中得知在洞房花烛夜时,他说出“饽饽是熟的”而不是“生”的说法。我倒不相信仅仅是因为溥仪这一句话,使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但溥仪终生无子倒是不争的事实。
终生无子,是否因溥仪大婚夜里回答子孙饽饽生熟的说法?类似“谶语”式的预言,尽可以不信。因为这大抵是后人附会已发生的故事。然而,溥仪的“病”却不能不探究,毕竞这是研究溥仪扭曲性格的重要一环。
据笔者考证,溥仪大婚前后,并非像他向李淑贤讲的:“什么也不懂。”
这次溥仪关于大婚之夜的说法,对他在《我的前半生》中的记述,作了重要补充。
大婚后,溥仪并没与皇后婉容“同房”,而是半夜逃往了养心殿――究竟去干什么?
溥仪重游紫禁城时,对李淑贤的说法,弥补了他在《我的前半生》中的记述。
因在这本书里,溥仪只讲他婚礼之后回到了养心殿,而没有讲他是如何度过后半夜的。而他在这次游故宫时却不禁吐露了真情,一直和太监玩到天亮(见我记录整理李淑贤回忆手稿第14页)。
就此事,我亦曾多次与《我的前半生》的执笔人李文达先生探讨。据他说:刚开始对这个问题没有注意。后来,他细想起来感到奇怪,也追问过溥仪,起初没有得到溥仪的任何确切答案。当时,只得按溥仪的说法写入了《我的前半生》。后来,在修改《我的前半生》定稿过程中,溥仪才不得已透露了一些外界所不知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