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冲向电话,一个记者在匆忙中弄翻了椅子。华莱士刚好要在两周内达到他的竞选长期目标:在所有50州列入投票名单(严肃的最高法院在社会工党诉罗兹一案中裁决,俄亥俄州投票列入资格过于严格,之后他的目标成了真。多谢,社会工党)。没什么可庆祝的了。投了炸弹的勒梅和华莱士螺旋下滑到了11月5日最终的13.8%。
不分上下的竞选中,破坏者打破了僵局:尼克松阵营开始不堪起来了。这是尼克松的方式。在1962年他对帕特·布朗最后的竞选中,一张发自“加州保护民主党委员会”、题头是“亲爱的民主党同仁”的传单宣称布朗在“左翼势力”的操控之下,左翼已接受了“共党的全部纲领”。另一张传单附加了布朗站在赫鲁晓夫的人身边鞠躬的照片。保险杆招贴开始出现,写着“布朗是左倾吗?”
阿格钮开始做不齿的勾当,就像尼克松之前做给艾森豪威尔的一样。一个诘问者吼道:“汉弗莱!汉弗莱!汉弗莱!”阿格钮回击道:“不喜欢这儿的话,你可以放弃国籍。”并称尼克松一旦当选,这种人就会“张口结舌,最后消失的”。对于汉弗莱,阿格钮指责他讨好那些“宽恕暴力和宣扬推翻政府”的人。
接着,尼克松加入了阿格钮,这令坚信“新尼克松”的人大吃一惊。他说汉弗莱“对违法行为有私人的许可和放任”,并且痛恨军队:“我支持的是更强的美国,而汉弗莱先生支持更弱的美国。”竞选持续记录了全国大都市的犯罪数字,并将最后时刻的无线电广告换成了上升曲线广告。这和全国几千个排行榜的掌控人几周前提出的新口号不谋而合:就像押上整个人生一样,投票吧。1964年,约翰逊的竞选就像讲床头故事:60年代很吓人(因为有核武器),戈德华特很吓人,投给约翰逊就能赶走床下的魔鬼。尼克松讲的故事大同小异,只是变了个词:如果民主党赢了,就是世界末日。
他自己也相信这一点。他还相信自己的飞机被窃听了。他相信毕生的努力可能会付诸泡影,他相信他不得不用尽手段取得胜利——抢在坏人取胜之前。因此他要约翰·埃利希曼付钱雇了一批打手,在他演讲时殴打台下的示威者。他还相信民主党在越南问题上会突现曙光,算好了时机摧毁他。毕竟,就与巡回大使哈里曼巴黎谈判小组的接触看,确实如此。这会是致死的一击。在大选季中,公众尚且搞不清候选人对这些问题的态度有何区别时,尼克松在越战上有很大优势。清楚两党控制战争能力的人中,尼克松和汉弗莱的支持率是2比1。这个共和党人曾在新罕州明显地暗示有秘密计划可以停战,公众便信任他能赢得和平。他用露骨的讽刺强化了这一点:“再有四年时间还赢不来和平的人,不应该再给他这个机会。”
但如果和平已经赢得的话,尼克松就无法凭“获得和平”获选了。
在巴黎,和平的曙光仿佛在逐日暗淡。北越每次快要接受条件时,南越就抬高砝码。
因为尼克松在破坏谈判。他的特工是安娜·陈纳德,以悍女的名号为人所知。她告诉南越不要答应任何事,因为胶着状态会使她的朋友尼克松当选总统,那时他会提出更好的条件。
他的厚颜无耻到了惊人的地步。上个5月,跛脚鸭总统胜利宣称美国将与北越在巴黎谈判后,尼克松说这一举动将越南移出了谈判桌。他在印第安纳的伊凡斯维尔说:“某些竞选总统的候选人不负责任地说了许多话,我们不能让这些话破坏和平的机会。站在敌人角度想想,他正与约翰逊和拉斯科部长谈判,然后读到了报纸,不是什么参议员或国会议员,而是一个美国总统候选人要开给他更好的条件,他会怎么做?这会破坏谈判,破坏谈判之后光荣停战的机会。敌人会等着下个人开条件的。”令人憎恶的美国时政漫画家协会中,一个人尖锐发问:“万一你也在给敌人开条件,又怎么能站出来要我们投你票呢?”尼克松用受伤的无辜音调回答:“我们有机会在选举前结束战争,这比我说的所有要你投给我的话都重要……我不会发表任何声明拆他的台,或是破坏停战的可能性。”这是真的。他没有发表声明,不过,他有悍女的轻声细语。
这些让人头晕的东西或许会留给后人发掘,但现在的底线是:选举之前战争绝不会停止。因为尼克松不让它停止。
民主党将竞选延伸到每家每户,花费了空前的人力,登记了460万选民,散发了115000000本小册子,建立了638个电话银行,雇佣了72000个登门拉票人和94000个大选日志愿者。汉弗莱在最后时刻从华莱士里拉拢了15点的工会会员,还印了一则很沉痛的广告:“不要让他收了白宫。”下面配了尼克松微笑的照片。“没有哪个候选人比他花得多了。尼克松单单上个月的支出就比汉弗莱六个月的还多……如果你无动于衷,汉弗莱先生每花1美元,他就要花5美元来对付……就是说,我们选总统的标准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花了多少。”
尼克松在最后时刻恐慌了,使出了最后一计:他要求汉弗莱同意,如果两方都未赢得要求的选举团大多数票,就由民众投票的获胜者担任总统。想法不错,就是早了点:宪法条款规定,选举是众议院的选举,而众议院则是民主党人的天下。汉弗莱说他会“坚持宪法程序”。然后就是大选日了。
加门特看着尼克松从1966年林肯日那一季就开始为这一刻做准备,就如同运动员为奥林匹克十项运动做训练一样——惊人的艰苦日程、同时对十项政治原则的掌握、计划、进取、忍耐和痛苦。过去的30个月极其漫长,但尼克松一刻不曾放松——自从他大学的政治生涯开始,组织正直人社社会、作为学生会主席获取权力起,便一刻不曾放松过。有人猜想,这个严肃沉闷、之后却震惊了时代的人一定在镜子前练习过握手。“他是最不可能取得政治成功的人。”或许他从小时候就从未放松过,他失去了两个兄弟。“他试着,”问到什么造就了尼克松时,他的圣徒母亲告诉记者,“成为以一抵三的孩子,非常努力地想要弥补我和他父亲的悲恸心情。”
34岁,他的法律同学还在做合伙人时,他已经是国会议员了。35岁,希斯案使他家喻户晓。38岁,参议员,40岁,美国副总统,就和俗语说的一样,离总统只有一步之遥(而总统是个老人,心脏不好)。45岁,他在莫斯科与赫鲁晓夫面对面。接着就是1960年令人心碎的失败,他比任何人都要接近、但没有赢得总统职位。两年后,第二次让人心碎的失败中,他没得到加州州长位置。《时代》杂志在关于此事件的一篇政治悼词中写道:“或许他升得太高太快了。”
他无法改变,只能更加努力。
1968年11月的一个周二清晨,他登上了开往纽约的竞选飞机,飞机被精力过剩的助选人装饰了空军一号的标识,使他坐立不安:他还没有这个自信。会面时,家人被他的直白吓到了,他要他们把这种公开的自信当成是在作秀。“我想告诉你真正会发生的是什么,”泰迪·怀特在《制造总统》一书中记下了他对他们的话,“如果国民还真正关心和平的话,我们就赢大了。但如果他们得到了和平的保证,现在转而关心收入和福利的话,我们可能会输。”
这种自以为是、自哀自怜的说法让人恶心:理查德·尼克松会给美国人和平,如果他们拒绝他,就是因为他们自愿接受……战争。人们的贪婪——“收入和福利”可能占上风,所以他在心理上做好了可能再次失败的结局,如此,他终其一生都会被叫做失败者。他需要一些东西,或者任何东西,来弥补这一可怕后果:他告诉家人,如果他输了,是因为美国不值得拥有他的理想主义。
终于迎来了竞选之夜,两年一度的折磨日。第一缕微光来自堪萨斯:民选超过汉弗莱8个点,而侵略者华莱士得了19%。
8点:汉弗莱支持率上升了一点。
俄亥俄:票数太过接近,无法预测。
密苏里:汉弗莱在计分中领先,尼克松在CBS的电脑估测中领先。
10点20:东部许多州倒向了民主党。
午夜钟响:汉弗莱在民众投票中领先1点,选票收回十分之四。在沃尔多夫的老套间里,尼克松命令关掉电视,自己在黄色便笺上写画,接听电话,仔细考虑全国各个选区,他比现存的所有人都了解这些谜一般的选区,而这个国家将会缓慢而痛楚地揭示这一点。
他在3点15得知了这一点。
各大网络直到凌晨9点才确定这一消息。
汉弗莱直到11点30才认输。事实上,这一胜利过了很多周才予以证实。但这位老绅士承认让步,自此确定了美国最古怪的一大典型:整个童年都关在塔楼读书、因为觉得其他孩子难闻而痛恨校车的少年,咄咄逼人的资浅辩论家,为下定决心绝不妥协的人建立兄弟会的创建者,在1月20日将会成为自由世界的领导者。
不仅如此,他还达到了其他所有共和党候选人从未做过、也不曾指望的成绩:他获得了南方的选举团票。
华莱士发来了贺电,尼克松从未承认。这表露出了胜利的苦恼,因为这根本算不上胜利:选举团票尼克松301,汉弗莱191,华莱士46;民众选票则分别是43.42%,42.72%和13.53%。只比戈德华特1964年的丢脸数字多了大概5点。华莱士宣称,象征地看,胜利同样也属于他:“尼克松先生也说了我们说过的话。”华莱士认为,要是他没说过,就没可能赢。确实,北卡莱罗纳和田纳西再多给华莱士几千票,新泽西或是俄亥俄有1%的选票从尼克松转投汉弗莱,选举就会进入众议院,因为尼克松得不到选举团的多数票了。华莱士说,如果尼克松没有“实现承诺”,即停止种族融合方针,任命“立宪主义者”担任联邦法官,阿拉巴马人就会在1972年再次竞选总统。尼克松还未宣誓就职,便被威胁到了下一任期。
还是有些胜利的:看看国会的变化吧。共和党在国会赢得了4个席位。参议院的比例还要好一些。
国会也会是温和友好的。但他将成为继1849年扎卡里·泰勒以来第一个在两院都未达到多数票的第一任总统。
无为而治?看起来他连一半的能力都不够。
他得更努力些了。有一天,他会真正胜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