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院静静坐落在一处远离京城繁华的地方:八里庄南里27号。2004年初秋一个阳光正暖的中午,我从千里之外的家乡宁夏来到了鲁院。
我拎着手提箱站在大门外,对着“鲁迅文学院”那五个字是好一阵的凝望。我那一刻晴空下的凝望是深情的,像一个朝拜者千里奔赴而终于抵达的心。唯有感激,只有感激,感激生命中的这一次来临,让我走进了鲁院,走进我心中最神圣的文学殿堂。
校园里有着密集繁茂的树木,那两棵梧桐树长了有二十年,梧桐树阔大的叶子在清风里婉转成一种簌簌的寂静;还有南国的竹,在小径深处,婆娑成影。鲁院是一块生长之地,生长树木也生长激情、诗意、思想和文章,这种感觉来得直接,从踏进鲁院那一刻就有了。也许因为鲁院是中央文学讲习所这一文学圣地的原因。
没有带来一书一本,没有带来曾经的文字,我只带着一双眼睛和耳朵,还有渴求的心。我想把过去的思维暂时卡断,把过去写的东西暂时抛却,我在鲁院会获得全新的思维,全新的视野和感受,还有全新的我笔下的文字。
我关闭了手机。我不打开电视。我午夜之前不睡觉。我在北京无处可去也无处要去。我每日沐浴平静心境,只读只写只思索。所有的鲁院的时光我只想珍惜,珍惜每一天、每一刻。
这是一段特殊的时光,是属于北京属于鲁院的时光。
这是一次特殊的经历,是属于鲁院属于文学的经历。
这一时光里我有了最宁静清澈的心,有了静夜里不倦的拜读和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倾听,有柳暗花明和豁然一亮的感悟,有笔与心跳同一节律的书写,也有了五谷般饱满的文字的收获。
我曾在创作中迷茫地寻找,寻找自己文字的最佳出口和路径。好像总是云遮雾绕,让我犹豫徘徊。这次有幸进入鲁院第四届高研班学习,而第四届高研班恰好是少数民族作家班,办学突出民族文学创作特点,充分肯定了少数民族作家艺术思维及心理特征的独特性对于创作的积极意义,使少数民族作家增强了创作自信心,找到了立足点。而我也仿佛一下子看见了自己文学的路径,那就是本民族文学的创作———回族文学的创作。在鲁院,听到的每一堂课都是最精彩!我从没有听到过那么精彩的课,几乎每一课都给予我感动和触动。在鲁院,专家学者是老师,而同班同学也是我的老师。好多同学使用本民族的文字写作,如蒙古族、藏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朝鲜族等少数民族作家同学,他们的作品虽然没有翻译过来,我不能读懂,但他们对本民族的热爱和捍卫弘扬本民族文化的那各种精神令我感动,也使我深受教育和启发。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宁院时夏回族作家,我天生的血液使我更容易走入回族的生活和心灵,这光是我的优势,我该尽情发挥自己,好好写出有回族精神气质的文字。这是我此次在鲁院学习的一大收获,像心被点亮了一样,我找到了自己。也曾在北京繁华的大街上大步流星地走。也曾在北京午夜的天桥上眺望灿若星光的街灯和那一条条永不停息的车的河流。喜欢北京,喜欢北京的美丽和无眠,喜欢北京的开阔和大气,也喜欢北京的人才济济和所有的超前。
但在异乡的人群中穿梭,我只有漂泊的感觉,在过街天桥上的眺望终究牵动的是我思乡的情思。我想我们的宁夏川,黄河边;想我们的贺兰山,想我的家乡平罗那饱满的秋庄稼和待我如女儿一样的父老乡亲。我这时候才知道,北京给予我的是一个高度,一个视野,而家乡则是我心的背景。人在,心在;心在,这背景就永远都在。它早已刻在了我的身上心上,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其实一直都带着它。那片土地与我竟是这般血肉相连,牵心牵肺的感觉,这让我吃惊!我从没有如此深刻地感受过一个人与一块土地的关联。是北京,是鲁院给了我一种高度和视野,让我有了回望家乡思考一些诸如土地、生存、命运、时代等问题的胸怀;让我的思维有了如浴长风的舒展和张扬;也让我想到了躬身而作以回报。回报鲁院,回报作协,回报我生命里这一次在鲁院的一百多个珍贵的日子。
之于我,躬身而作的,就是写我笔下的文字。
从鲁院开始将是崭新的一页。
鲁院校门外那一条地下河彻夜流淌。我们五楼的教室外有人家放飞鸽子,一律的白鸽子,带着悠悠的哨音飞过。这已成为一种记忆。还有那两株玉兰树三月才会开花,聚雅厅里中国古典四大名著的插图,竹丛中风雅颂的石景,大厅里先生的塑像,都成为一次铭记,一种想念。铭记这一段鲁院的时光,想念那种全身心属于文学属于创作的生活。
这就是鲁院,一草一木给予人们的都是文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