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的脾气
春去冬又来,时间在指缝中溜走,留给人们的只是回忆,永远也抓不住它。
距离赵氏灭门案已经过去四年了。没人再讨论那个红极一时的赵家,赵府的那块地被皇帝赐给了新的宠臣。
武宗六年,冬。又是一个冬天。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年的喜悦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的。
长安街上,处处传来爆竹的响声,一位妙龄少女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锦衣小童漫步街头。这正是赵正和玉儿。
赵正练武近四年,不久前终于突破了《太阴心经》的第一重“集阴入体”,开始向第二重“练阴入体”进发。第一重主要是修炼者收集足够的阴寒之气,将阴寒之气尽收于丹田之中。而第二重则是要炼化自身体内的寒气,将寒气炼化为自身的真气,将真气融合与自身的学骨肉皮之中,真正达到淬炼修炼者肉体的效果。赵正真的是修炼《太阴心经》的天才,在“集阴入体”阶段足足徘徊了四年,体内所集寒气令刘瑾这个大高手变色,但是刘瑾更感到欣慰与高兴,基础打的越牢固,将来的成就也就越大。差的只是那个女人。
赵正身穿一身锦衣,披着银色的裘皮披风,在太阳的照射下分外的晃眼。街上的百姓无不猜测,这是哪家的少爷出门玩耍。
“玉儿姐姐,外面好漂亮哦,正儿好久都没出来了。正儿要去吃冰糖葫芦。”赵正在练武时是个坚韧的少年,那坚定的心性甚至比许多成年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面对玉儿的时候,他的天性才会表露出来。
“正少爷,今天大年三十,圣上赐宴,与百官同乐,厂公晚上要带您进宫的,咱们早点回去吧。”玉儿拽着赵正不再前行。
“皇上宴请百官,和我有什么关系嘛,爷爷为什么要带我去啊?”赵正撒娇道,赵正对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格外的反感。孩子嘛,还没有世俗的功利心。
“厂公的意思岂是奴婢敢揣测的。少爷,不要为难奴婢啦,咱们回吧。”玉儿还是怕极了刘瑾的,不断催促赵正。
“好吧好吧,咱们回去。”赵正也担心因为自己,玉儿姐姐收到爷爷的惩罚。
赵正刚与玉儿回到刘府,就遇到了前来找他们的卞生。赵正自练武以来,身上寒疾已经很少复发,卞生也逐渐由一个大夫向管家转变,只不过名义上还是刘瑾的一位门客而已。
“正少爷,督主已经回来了,在书房等着您呢。随小的去吧。”卞生知道自己在赵正的有生之年很难离开刘府了。也就放下了身段,尽量摆正自己的位置。
自从赵正练武以来,刘瑾没过多久就正式搬进了这座宅院,门口自然也就挂上了东厂刘府的门匾。
从大门口到书房的一段距离,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应有尽有。
“爷爷,我回来啦。”赵正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进了书房。
书房中不只刘瑾一人,刘瑾坐在中间,下手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人。年长儒雅的叫马风,是东厂的大档头,年少体壮的叫张浩阳,是东厂的二档头。这两位都是刘瑾的绝对心腹。
两人听见声音,齐齐看相门口,之间一道银色身影冲了进来。赵正在房中站稳身子,看到他们二人,像模像样的拱了拱道:“马叔叔,张叔叔,你们也在啊。”
“正少爷,我们跟随厂公回来接您去赴宴的。”马风拱了拱手回答道。
“皇上宴请百官,爷爷带我去做什么啊?”赵正嘟嘴嘀咕道。
“正儿,不要胡闹。这次带你进宫,主要是向皇上求个恩赐,正式入个户籍。”刘瑾严肃的对赵正说道,其实刘瑾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只不过顾及有外人在场,不能说而已。
说罢,站起身来,牵着赵正冰凉的小手,带头向外走去。
直到上了等在门口的豪华马车,刘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马车中,气氛压抑,赵正也端坐在旁,望着香炉中散发出的轻烟发愣。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赵正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刘瑾的叫声:“正儿。”
“什么事,爷爷?”赵正缓了缓神,问道。
刘瑾盯着赵正的眼睛,严肃地说到:“正儿,此次进宫面圣,你要记住,无论别人问你叫什么,你只需告诉他们你叫做正,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是我在外捡回来的孙子。”
“爷爷,我知道的,几年来我不是一直这样说的嘛。”赵正笑嘻嘻的答道。
“不要笑嘻嘻的。”刘瑾微怒道,赵正从未见过二爷爷对自己生气,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等着二爷爷的训话。
“你记住,是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皇上,还有,皇后。”刘瑾想了想,重重地咬在皇后二字上。
“爷爷,我记住了。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咱们家的秘密的。”赵正严肃的点了点头。
车厢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刘瑾闭目养神。而赵正自顾的运功修炼。武学天才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更重要的是努力。
赵正刚刚运功一个周天,马车停了下来。
“皇城禁地,来者止步。”守卫皇城的御林军大喊道。
刘瑾睁开眼,手中甩出一物,向喊话的守城士兵飞去。速度之快,赵正眼前只是闪过一道寒光。
“啊!我的手,我的手……”还是那个士兵的声音。刘瑾动了怒气。守城士兵抓住的是一块黄金令牌,上面刻着两个工整的小篆——司礼。刚刚,令牌附带着刘瑾的太阴真气,飞向了那个士兵,那个士兵在接住令牌的一瞬间,令牌上附带的真气就已经侵入了士兵手臂上的经脉。
此时,今夜的执勤官跑了下来,刀光一闪,一刀砍下了那名士兵的手臂,捡起掉在地上的令牌,用衣袖咋了又擦,跪在地上惊恐的喊道:“督主息怒,督主息怒,林小子是今天新来的,不认识督主的车架,打扰了督主,请督主恕罪。”说罢,双手捧着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只见黄金令牌凌空飞向马车内部,刘瑾抓住令牌,放进衣袖之中。
“擒龙功。”执勤官脱口而出,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绝学,而且必须以身后的内力作为支撑,看来东厂厂公果真不简单啊。
“走。”刘瑾的声音从马车传出来。
执勤官赶紧给马车让出了路,目送着马车进入皇城。转头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林小子。摇了摇头。
执勤官走到林小子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看到林小子醒过来后怒骂道:“你个混蛋,给老子惹了这么大事。”
林小子任凭上司咒骂,低着头,不吱声。
执勤官看着林小子的样子,气也生不起来了,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子也不能在京城混了,你去北疆大营吧。我有个发小在那做偏将,我你带着我的书信,去那里,他会照顾照顾你的。”
“头,我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北疆大营。”林小子自暴自弃道。自己的右臂齐断,算是废人一个了。
“你真他妈的是孬种,右膀子没了不是还有左膀子吗?总比命没了强,你得罪了东厂督主,他不找你的麻烦,他收下的那些番子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找个医生看一看,明早来找我,动身就走吧。”说罢,执勤官头也不回的向城门楼走去。
林小子看着上司的背影,眼泪溢出了眼眶。自己的头虽然对自己骂了几句,但是毕竟救了自己的命,说话难听了一点,但还是给自己安排了出路。他跪在地上,对着上司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死死的看了一眼远行的马车,眼中尽是仇恨的火焰。
林小子捡起了自己的手臂,转身离开了他尽忠职守的皇城。
而刘瑾的马车内,赵正正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的二爷爷。摇了摇刘瑾的衣袖,说道:“爷爷,那是什么功夫啊?我也要学。”
刘瑾溺爱地摸了摸赵正的头,笑道:“这是《擒龙功》,你想学,爷爷就交给你。只不过你现在境界太低,还练不来这功夫,等你《太阴心经》达到第三重“化阴透体”的时候,就可以学了。”
“我才刚刚进入第二重,还要那么久啊。”赵正嘟囔道。
刘瑾笑了笑回答道:“你不过是第一重打基础的时候用的时间长了一些,厚积薄发。第二重的突破就会快很多了。不能着急,武道之路,最重视脚踏实地,切记心浮气躁。”
“孙儿谨遵教诲。”
“厂公,我们到了。”马车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吴浩阳这个车夫千户车夫敲了敲车门。
“正儿,我们下去吧,记住爷爷的话。”刘瑾说罢,起身牵着赵正的手,下了马车。
本次的皇宫年宴是在奉天殿举行。大殿之上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刘瑾是最后一个到达的臣子。
众位大臣看到刘瑾的到来,纷纷前来打招呼。但是也有政见不合的大臣,在一旁冷眼相对。
“区区一阉人,岂值得我等饱读圣贤之士溜须拍马。”大殿之中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岂料刘瑾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和前来打招呼的大臣谈笑风生。赵正趁机看了一眼说话之人。
那说话之人身穿仙鹤朝服,也是一一品大员。年纪却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甚是英俊。周围大臣隐隐以他为中心,溜须拍马之辞不绝于耳。
“洪相爷,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些阉人配不上您的溜须拍马,他人配的上您这样的饱读圣贤之士的溜须拍马?能告诉洒家,是谁吗?”尖细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众人望去,可是看到说话之人后,除了刘瑾一众人还在说笑外,他人全都闭嘴不语。
“值得我等……”洪相爷话刚开头就停了下来,生气地一甩衣袖,转过脸去。他察觉出了刚才自己话中的语病。
说话之人来到刘瑾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