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府境内的溧阳湖,号称中州第一大淡水湖。幅员辽阔,浩荡千里。湖中水流婉转,大小岛屿无数。有一小岛,上有庄园,另开辟良田百亩,好一派江南田园风光。庄园内却是遍地伏尸,一片惨状。
庄主大厅内,有两条大汉席地而坐,各自大口吞食着牛羊血食。此二人浓眉巨眼,虎背熊腰,坦胸露背,正是赫赫有名的漠北双凶,边不正,边不负两兄弟。此二人原在塞外行动,却不知怎的,跑到松府地界,在这水贼盘踞的小小庄园内称王做霸。
“大哥,这女人也玩了,庄子也屠了,如今这牛羊,也快吃完了,再呆在这,又有啥鸟意思?”
“老二你莫急,算这时辰,周家那小子该来了。”边不正狠狠咬了口羊蹄,血丝从他嘴边流下。
那周家小子的委托,他本不想接,一般来说,散修大都不太喜欢得罪宗门世家。但那作为报酬的血魂幡,确是非到手不可!这松城,四大家族,他都打听过了,最高修为不过筑基中期。这也不奇怪,但凡修为高的,都去修真界苦修,寻找机缘了,谁还会呆在世俗界?筑基中期,嘿嘿,中期跟初级,虽有境界差距,但世俗界的修士,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血魔大法!
杀人夺宝,未尝不可。
正想着,一名青袍少年出现在门口。此人头顶冲霄冠,国字脸,星目画眉,器宇轩昂,身形健朗,仔细看去,嘴角却隐约有一股阴柔气质,背负一柄长剑,一看至少是火系的法器。此人正是被誉为松府城内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的周家嫡子周文斌。年仅17岁,已达练气10重的境界。冲击筑基,指日可待。
由于太小的孩子根骨还没长全,即使是有灵根,也检测不出来,更不能使用,因此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般要到14岁才真正接触修真。但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惊采绝艳的人,资质极佳,家世又好,得天独厚,普通人一辈子也追不上。
事实上,他与陈家的大小姐陈紫冉,都是控制本地的最大宗门漓山剑派的内门弟子。只不过,他乃是天灵根,单系金灵根。那陈紫冉,据说却是杂灵根,想必是靠了家里丹药堆积,以及那位死鬼金丹老祖的关系,才进的内门。该死的陈家,明明无能,生出来的全是废物,却霸占着城主的位置,占据了大块的资源!
“两位前辈,陈家那船亥时可到。到时候还请两位前辈出手,只要不伤到陈家小姐即可。其余人皆可杀。”
“难道你不上?”边不正露出玩味的笑容,狰狞的,带着血水的大嘴,分外恐怖,“你小子把我们请来,又装什么好人!老子娘的,我们兄弟又不吃人,那些人只是太烦人,鬼哭狼嚎的,自己作死!”
“前辈,请别误会,那丫头,晚辈确有用处。”
“喔~”边不负露出了然的神态。
边不正却依然不为所动,皱眉道:“周文斌,这跟说好的,好像不一样,你想糊弄老子?”
原先安排的水贼,不是都被你们这两疯子杀了!周文斌心中暗骂,嘴上却恭维道:“两位前辈,那丫头不过练气9重的修为,陈家派遣的护卫,不过是炼体期的凡人。就算那丫头身怀重宝,偶尔能发出相当于筑基期的攻击,但在两位前辈面前,就如萤火与皓月争辉,还不是手到擒来。”
边不正听到重宝二字,这才点了点头,问道:“那追魂幡,可依约带了?”
“就在晚辈身上。一旦事成,绝不食言!”
“如何识得那女?”
“那丫头喜红,必穿红色衣裙,陈府的下人绝不敢撞衫,前辈不会认错。”周文斌自信道,紫冉此女,他再熟悉不过了,乃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本以为自己率先突破了10重,便可稳稳压制练气9重的此女。偏生上次内门小比,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只打了个平手。
厢船内,香案缭绕,舟行缓缓,却似平地。田小米铺开木签代替的算筹,依照大六壬的方位,一一摆开阵势,又侃侃而谈。
此时的田小米一袭世俗红妆,语音清脆悦耳,语调中正平和,容姿优美秀丽,仪态雍容华贵,仿若大家。
“这卜算之法,天下有三,一曰太乙,二曰六壬,三曰奇门。太乙主国事,六壬主人事,奇门主兵法。夫人要求子,自然是人事,小女这六壬神算,恰是合用,必能有利于夫人所求之事。”
田小米边说,开始摆筹。用算筹摆大六壬算法,凡人也可用,地球上就有很多精通此道的凡人,这种计算根本不用调动天地灵气。既然不用调动灵气,在此方世界的修真者眼里,也就不存在有陷阱,存在威胁这个概念,陈紫冉也乐得看这捡来的小妹妹表演卜卦娱亲。
六壬重信息,起卦讲究既时,不是时间,不同事情,甚至五行方位,天干地支的排序都有不同。一群人遇事,只有自己的信息是最完备的,故而先从自己推算起。
陈紫冉与其母完全不懂,自然不知道田小米算的并不是夫人的孕事。只觉得很有神秘主义色彩。仿佛是一种升华的艺术。
“这六壬,又称六壬神算,是一门能预断吉凶的学问,其推演法类似易学,首先由“占时”至“月将”,是无极生太极,再由月将至干支,是太极生两丁,由干支而产生四课,是两丁生四象。再发三传,即发三才。然後再布各天将及神煞,用五行生克预测吉凶进退。在河图五行中,以水为首,十天干中壬癸都属水。壬为阳水,癸为****,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为六。又在六十甲子中,壬有六个(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故取名六壬。并以十二辰分野做天盘,地支十二辰方位做地盘。天盘随时转运,地盘一定则不变,以推测事情全过程。调和阴阳、和于术数的六壬是天地人之际,四象八卦的发展,它是以天圆地方、天规地矩的天地盘为主。天盘以太阳日行为主,日行即是太阳运行的度次。一年三百六十度,二十八宿。地盘以地球四方、五行河图洛书为准。太阳日行加占时则形成正反的六壬格局,合之则为天地人之际。天盘一动,左旋右转,产生了交易三才,阴阳、五行、四方都在其中,岁、月、日、时为数。岁时为万,月时为千,日时为百,时时为十,五行求数,数求五行。”
边说,边摆,摆到哪步,说到哪步。摆完一看,田小米大惊,略微掐指验算,却不由笑弯了眉眼。“六乙加辛龙逃走,金为太白乃白虎。木为青龙金克木,龙虎相战凶。此乃青龙逃走之像。战之不宜。”话说,自己还没适应这个身体,又没合适的木系法宝平衡五行,这身体又连健康都谈不上,根本无一战之力。
但若停留原地,拒不发兵,高挂免战牌,卦象却又一变,若非?
抬头看看满面凶气的包括喜翠在内的婢女,又望望仅仅几丝灰气,完全掩盖不了满面华光的陈家母女。
田小米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道:“夫人若要求子,不妨今晚就近靠岸休息,等到明日巳时回府,自是吉时,吉日,适宜归家入门。乘舟夜行,固然早归,但夜里阴暗,百鬼出行,秽气上升,不利子嗣。”
陈二夫人早被眼前可爱的小姑娘所吸引,一言一语,更是句句入心,听到不利子嗣,哪里还会反对。再加上虽然内心想着早点见到那个冤家,但当初终归是他没有照顾好自己,哪里会没有半分怨气?
想想现在这行程,到家,确实也要天黑了。
陈紫冉自然不信这个,很是怀疑田小米故意拖延自己母女归家的时间,但这附近的港口是樊城县。是府城上流的重镇,有重兵把守不说,更有家族修士驻扎。往来客商,更是无数。想再那种地方对自己母女下手,确是不容易。
除非,陈家内部出了叛徒?这种可能性,在把紫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嫡母去世之后,实在不大。
厢船靠岸,使用的是陈家家主的私人令牌,靠泊的是军用的码头。与那些闲杂往来商船,客船相间隔。
田小米蹋上码头踏板,站定回望。两眼暗暗闪过一道金光,一丝灵气微微泄露,似是无人发觉。
放眼望去,果见围绕着夫人身边几名婢女的一片死气已经消失不见。至于那几名侍卫,竟也有大气运者。那名叫陈前的侍卫,头顶一道红光,凝聚成拳,看来将会官运亨通,至少当个千人将,在气运上完全够格。
至于那名叫周藏的首领,更是了不得,头顶一柱青光,状若猛虎,几欲食人,按照地球上的说法,青色乃是主一方诸侯,州府至尊。至于是猛虎而非青鼎,大概与先前的拳头,而非红印一样,乃是此方天地认知的差异。
心头一片了然,这才借着夕阳,朝溧阳湖方向极目远眺。
这两道弥漫半边天空的血红凶光,既在那个方向。田小米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埋伏的人,仅仅是世俗千人将的水准,否则以陈紫冉的手段,断不会出现携母弃船而逃的局面。因而这红光,多半是代表修真者的功法。
不到片刻,那两道泼天的凶光却齐齐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道原先被掩盖住的小小金光,之后连那道金光也不再有敌意,逐渐散去。田小米咪咪一笑,放下双手,回转身去。发辫随风飘起。感受着脚下轻踏地面的触觉,不紧不慢的跟上众人,向码头士卒指引的驿站走去。
倒是那陈紫冉,突然感到一丝微微灵力,如同前几天感应到的那样,立马又消失不见。她疑惑的看了看田小米所在方向,最终又似乎一无所获的收回目光。
此时,溧阳湖内,无名岛上。
周文斌紧咬银牙,脸色苍白。在他脚边,躺着两具尸体,赫然就是那漠北双凶。就在刚才,自己赶来告诉那两个凶人,目标在樊城县城港口靠岸休息,要请他们移驾夜袭。这两人却突然反目,说是原先约定并非如此,进城动手,不可想象。
这两人虽是散修,却都是筑基一重修为,且颇具凶名。见周文斌身边无人,且不过练气10重,虽然身上有血魂幡,却是宝器,练气士根本无法尽其奥妙,当即便翻脸,确是要杀人夺宝,逼迫周文斌交出宝物来。
周文斌虽是天才,并且府城极深,心有千机,突袭之下,却也受了不小的伤。只是这两散修,却毕竟是散修,见识短少。不知这周文斌,早在庄园血食内下了从自己师父处得到的筑基修士也难以抵挡的剧毒。此时遇到危机,再不敢私藏,只用随身携带的特制花粉一引,竟毒杀了两大筑基散修。
吞下一口血水,周文斌心中暗狠,急忙取出一瓶灵药,数了数粒倒入口中。
此次布局,本是瞒着家里。不想被这两头贪婪蠢货所误。否则依照计划,自己趁这两人俘获紫冉,下下淫毒,自己再出手救人,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是陈家,还是宗门,都无二话可说。
这紫冉再辣,进了自家家门,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只是她的灵根还是太差,稍有不如意。
再次吞下一口血水,周文斌处理了两凶尸体,规整两凶物品到一个储物袋。这才祭起一张飞行符,往自家方向掠湖而去。
夕阳西下,映红一片漓水。天色渐暗,渔船见少。船工,脚夫收工的号子,此起彼伏。县城内升起袅袅炊烟。
“哎呦娘的儿哟,快快归家吃晚饭喽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