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就有“泰山安,天下皆安”的说法,“泰”具有极大,稳重,安宁之意,其山势重叠,苍松巨石,云烟变幻使泰山在雄浑中兼有明丽,静穆中透着神奇。
仿佛临山而挂的天梯上,陈雨航向身旁的杨福音问道:“泰山作为五岳之首,古称岱宗,敢问福音五岳是哪五岳?”
“分别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拜托老兄你以后问些有水准的问题好不好。”
……
山上郁郁葱葱,拾阶而上,遇凉亭一憩倒也不觉得累。远看群山连绵,近看树木苍翠,杨福音震撼于泰山的雄伟气势,连拍照也忘记了。不过陈雨航依然很苦,因为东西全在他身上呢,好在身强体壮,肌肉也不是白练的。
山上有很多庙,每到一处杨福音都会进去虔诚跪拜,然后在嘴里小声说些什么,还不让偷听。
“你许愿了?”
“是啊。”
“你和仙人都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还瞒着我,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小丫头的秘密。”
“哼!你不许愿吗?”
“我?好,我希望世界和平。”
“好远大的理想啊。”
“是啊,这才是男人的理想。”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已经正午了,会当凌绝顶的感觉真不错,可是也耐不住肚子饿的声音。
“我包里有面包和水,给你。”
“你不吃吗?”
“哦,我路上偷偷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你太坏了。”杨福音指着一处人多的地方说:“你看,那里好像有免费的饭吃。”她兴奋地拉着陈雨航去排队,五六个人围成一桌,认识的,不认识的,祖国各地的口音。
“饭有点不好吃。”杨福音艰难地啃着一个大大的包子,口齿不清地说:“如果在家嘴巴里塞着东西说话,妈妈铁定又要瞪我的,又是什么话要说清楚啊,吃有吃相,坐有坐相,巨烦。”
“姑奶奶,有的吃就不错了。”陈雨航特意强调:“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装淑女。”
“难道我不淑女吗!”
女生的心思真难猜。
山顶上,杨福音和旁边的阿姨聊得火热,她口齿伶俐,说话声如银铃,很得阿姨喜欢,非要把带的又大又红的苹果给她吃。陈雨航静静看着她,觉得杨福音还是蛮可爱的。
填饱了肚子,陈雨航站在山顶上看远处的风景。山顶的风有些凉,花的清香,树的青翠,旁边的杨福音面对群山张开手臂,下巴微扬。她说,这里真好,如果能够住在这里就好了。
“你不会觉得闷吗?这里没有你爱吃的零食,万一生病了也没有医院,什么都要自食其力,而且你又爱热闹。”
“我要你陪我,因为欺负你是我最大的乐趣,然后再带上来几本书就好!哈哈,走啦,下山吧。”
下山的石阶上,陈雨航看到杨福音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转身朝自己说话的高兴样子,大概是达成了许久的心愿才这么开心的吧。不得不说她是个很好的旅伴,就算抛去其他的不谈,只凭她的模样就秀色可餐让人很开心了。为了情节需要,她不小心崴到了脚,幸好陈雨航眼急手快上前搂住她的腰才不至于摔倒。
刚才她痛得叫出了声。
他忙扶杨福音坐到山道旁的石凳上,看她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安慰道:“没事,你先忍耐下。”其实他也不清楚刚才福音是否伤到骨头,只是此时的心理安慰是她最需要的。陈雨航脱掉了她的袜子,发现脚踝处已经红肿了。轻微活动一下就感觉到她身体轻颤,以为疼痛难忍,更加自责,却也只好先用嘴吹气。
“有点痒……”杨福音脸红红的,看到他焦急的模样,笑了起来。
“还笑呢!”陈雨航有些恼怒,发觉她精致的脚丫上已经起了水泡,原来上山时一直在忍耐啊。
杨福音羞道:“你干什么呀……”
陈雨航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说:“试着起来挪一挪步子,然后告诉我感觉。如果很痛就不要勉强,听到没?”
杨福音听话点点头,走了几步,告诉他好像不是特别痛。
“那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放心吧,休息一天应该就没事了。”陈雨航记起了什么,取下书包翻找,庆幸道:“幸好包里带了红花油。”
“你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啊?”
“怕你少不了要跌到碰到,带着预防。”
杨福音噘起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打篮球必备神药,蛮有效的。”
然而此时杨福音的注意力已经全在她脚踝处的那只手上了,见他托起自己的脚丫,在脚踝处按揉,平时大大咧咧的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了……看着陈雨航认真的模样,想到每次和他一起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他的小麻烦,所以才会被他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个拖油瓶吧。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从小到大四个字。
离下山还有一段路,陈雨航当机立断:“让你这样走下去是不可能了,我还是背你吧。”
“你先帮我穿上袜子好么……”
一路上,陈雨航怕杨福音觉得闷,说了不少颇冷的笑话。杨福音知道却也不说,不过强笑实在很尴尬,就把话题往他和他的那些损友的故事上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会不会很重?”
“不会啊。”
“才怪。”
“哈哈,那就很重。”
“你找打!”
“福音,说实在的你吃太多甜的东西最近真的有点虚胖了,要多运动呀。”
“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背着杨福音下山回到酒店,陈雨航已经累到腰酸腿痛,却还是担忧杨福音的脚。
“我觉得没事了。你这么累,快去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你一提醒我还真觉得饿了,刚才我在路上看到一家卖牛肉面的店你要吃吗?”
“好,我要吃大份的。”
陈雨航于是出了门去买牛肉面,此刻房间里只剩下杨福音一人,她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想到刚才陈雨航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她上楼,服务员善意的目光,脸又红了,她把身子缩了又缩,暗啐了一声:大坏蛋!
脚伤果然一天就好了,陈雨航也微微舒了口气。
“多亏了我的药,回去可要好好谢我。”
“是本姑娘强大的恢复能力好么。”
杨福音又拉着他生龙活虎起来,陈雨航突然觉得给她抹药其实是一个错误,恢复得太快。无奈对她说:“真该之前给你拍张照,回去后再拍一张,你会看,啊!相同的人,怎么就这么黑。”
福音停下脚步认真问道:“你是说我变黑就不漂亮了吗?”
陈雨航忙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开玩笑,她黑一点其实更加漂亮。
然而福音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信服地目光。
玩了三天两人就回去了。福音买了很多书,她说在她变白之前就不出门了,天天看书,也不许陈雨航出门,因为要陪她看书。在家时福音一般会看文学,看历史,陈雨航只好抱着哲学,数学书来看。
杨福音自己看书,无论书中是喜是悲都不会哭笑,而陈雨航看书,若是看到发笑处,会放下书痴痴地笑好一阵子。不过看数学书也能看到发笑?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她丢下书,问:“陈雨航,你以后会找女朋友么?”
“当然,不过这是要看缘分的事情。”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温柔,漂亮,能说到一起的。福音啊。”陈雨航突然语重心长道,“你这么凶,以后哪敢有男孩子喜欢你?所以你要改改了,不要让广大男同胞突然发现他们心中喜欢的女生幻灭。”在初中部,陈雨航知道班里有几个男孩子喜欢着她,甚至隔壁班也有,不禁为他们有些担忧,同时又希望他们能来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谁又要他们喜欢了。”杨福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不想看了,我弹曲子给你听吧。”
陈雨航眼睛一亮,他知道福音对音乐似乎有特殊的天分和灵性,十二岁就考到了钢琴十级,本以为她会在这方面发展,结果她却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爱好罢了,上了中学后,要忙于看书和功课,她就没有坚持练琴。
外面的阳光柔柔地透过窗子照进来,福音在钢琴前静坐了一会儿,感受着手指弹奏的每一个音符,两人沉浸在美好的黄昏后。诺大的客厅只有钢琴声在回荡,赶走了夏的热与烦躁。
气氛突然变得很好。
“好听吗?”杨福音看到陈雨航看着自己失神,笑着问。
“当然好听,而且我觉得你安静弹琴的样子很好看。”
“好久没弹,手都生了。”
“是吗?我觉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是《悲怆》?”
“是舒曼的《梦幻曲》啦。还像以前一样不记名字。”杨福音道,“你过来,我累了,借我肩膀靠一靠,我接着给你弹,不过你不许捣乱。”
时光仿佛回到了以前,小时候,杨福音追着陈雨航又打又骂,陈雨航,我弹琴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捣乱,突然冒出来一个低音吓到我啦。她渐渐闭上眼睛,嘴角露出微笑,觉得好安心。就像在泰山上,即使临崖而立,即使扭伤了脚,却也不会丝毫担心,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
“以后带我去乌镇,去西溪好么?”
“好,可是要妈妈同意才可以去呀。”
杨福音手指在琴键上舞动,是那首《晴天》。
**
中考成绩出来了,杨福音以高出录取分数线三十分的成绩再次成为陈雨航的偶像。她直接被高中部的实验班录取,能够去实验班的人都是考试成绩排在全校全列,班级内完全实行素质教育的特优班级。可陈雨航还未接到电话,很有把握的他也不免有些小小担心。
直到第二天下午。
陈雨航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陈雨航同学,我是湘雅中学招生部陈老师,恭喜你被录取,你的班级是XXX,请于XX号到校领取录取通知。后面的他已经听不太清了,只是一刹那,所有的记忆涌了上来。
陈雨航,我想,以你现在的成绩想要直升高中部是有困难的,语文老师语气还算委婉,但语意明确。
作为班主任的李强则毫无保留,你在班级的表现不好,又不好好学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有脸待在这里,不行的话就滚回家吧。
陈雨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听说要他回家反思。刚从办公室回来的陈雨航听见英语课代表在教室里大肆宣扬着。
地理老师说,陈雨航,我允许你不用上这门课。
终于实现了目标陈雨航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内心很平静。很长时间,他顶着压力,坚信在初中受到的委屈都会化成奋进的力量,埋头做事,用行动告诉那些人,他们是错的,他们无权评判一个学生的未来。现在,他做到了,而且是以一种嘲弄的姿态,以冷静的目光欣赏着人性的丑陋。
在那个阳光洒满窗台的黄昏,在那一刻,陈雨航嘴角微微,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你在哪里?”
“在超市呢,我在买东西,接到电话了么?”
“嗯……我被录取了。”尽管离得很远,陈雨航也能感觉到那边福音的欢快,他问:“怎么不说话?”
“没有,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庆祝一下咯。”
“好的。快回来吧。”
外面雷声阵阵,屋内却很温馨。陈雨航拿出老爸珍藏的红酒,餐桌上是杨福音做的三道菜,丑丑的,她最近开始学做菜了。灯光下,陈雨航看着坐在对面的杨福音,举起了杯:“终究还是没有让你失望。”
“嗯,为又能在一起上学干杯!”浅饮一口酒之后,杨福音还是拍着胸脯,嗔怒道:“你啊,也就是一道大题的差距,当初怎么就敢自信说一定能够考上的。”虽然现在的话语很轻松,可是想想的确很凶险。
陈雨航淡淡笑道:“虽然是十几分,但有的人迈不过去就是迈不过去,这就是水平。”
杨福音若有所思,笑道:“说的也是。”
“还记得去年生日时我送给你的那句话吗?”
“当然,是尼采的一段话。”杨福音轻启朱唇,缓缓开口道,“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也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得你自己。”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