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月。余梦洁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被父母接走辗转了无数医院，却没有人能给出她为什么会昏迷的合理解释。父母给她办了休学，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把活死人似的女儿带上车，准备走遍全国去求医问诊。
期末考完后章慧打过电话给韩衍，问他关于余梦洁的近况。对方的声音好像也成了活死人样，只说梦洁的爸爸妈妈都劝他忘了她，“你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莫名其妙变成了那副样子，我怎么可能放下她？我每天都梦见她，梦见她在一个我们都感受不到的地方受苦。她想醒来可是醒不来，她那么柔弱的女孩子，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苦苦挣扎着……”
放下电话章慧的心情也低落下去，毕竟是共事过一个学期，余梦洁又是那种非常漂亮却又非常温柔讨喜的女生，她真的不希望那个女孩儿以及那些关心她的人的生活都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这也不是你能管的嘛。”突然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
章慧白眼扫过那个喝着奶茶的男人：“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
“哼，”程泽难得地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你的良心有什么用？能帮到他们什么忙吗？除了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你在这儿担心余梦洁意义何在？”
“……”
冷笑转眼就变成谄媚的傻笑：“小慧慧你觉得我是不是越来越深刻了~”
早就习惯他这样双重人格的章慧不置可否，只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催促道：“你喝完没有，我家教快要迟到了！”
程泽迅速站起身，把空杯一个长投丢进了店里的垃圾桶，然后面向她做出一个十分傻缺却自以为优雅的欠身：“亲爱的，你要我走我是肯定会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会对着她冒出两句“亲爱的”，糟糕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听着听着就听习惯了。
二．
其实暑假已经开始好几个星期了。章慧家就在本市，但她并没有回家。她原本就打算在假期里打些工，后来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距离学校很近，便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没想到程泽居然还是像牛皮糖一样一直粘着自己，每天清晨一大早就夺命连环call吵得她不可开交，硬是拖着她同他去跑步。跑步怎么说也是好事，她也就跟他一块儿去了，可是那个死人总是会在她跑到喘不上气的时候神清气爽地来到她身边：“小慧慧，你的腰挺粗的哈。”
她扫过一眼他的腰部，虽然被衣服遮住了，但是貌似确实没有赘肉的样子。
“小慧慧，你的胸挺小的呀。”
她肺里一团火在烧，想骂他**都抽不出那个喘气的时间。
“亲爱的，你的脸红扑扑的，好想咬一口。”
……
然后程泽会要章慧请他吃早餐。一两次她都是无所谓的，时间长了就开始看他那游手好闲的样子不爽了。
“你几岁？”
“三十四。”他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无辜样。
“我几岁？”
“一十九。”他依然懵懂无知的小表情。
章慧尽量做出一副“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臭男人”样子：“你一个可以当我叔叔的人，还是个男人，叫我一个小女孩负责你的早餐？”
程泽显得相当理所当然：“因为你是一个有收入的人，而我是一个没有收入的人啊。”
……冷静……冷静……冷静……个鬼呀！“你自己没了工作不去找，成天跑来粘着我，现在还要我一个学生来养你？”
他委屈地瘪瘪嘴：“我只是想好好跟你培养一下感情嘛。”
章慧心头一跳，迅速提醒自己要淡定，男人的甜言蜜语信不得啊……她对着程泽侧目而视了一阵子，阴阴笑道：“你是想跟我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以后就都靠着我来养了吧。”
程泽突然就伸出手臂抱住她，浓浓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章慧仿佛此时才意识到他真的是一个高大的成熟男人。他深沉的语调在她耳边萦绕：“小姑娘，我是真的想要你的感情。”
“……”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声音低到近乎呢喃，“嗯？我说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说话？”
“……”
程泽的双唇在微微颤抖，搂住她的手臂却箍得更紧了：“章慧，你……”
“没气了……”细若蚊蝇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来，他飞快松开她，这才注意到她被他勒得嘴唇都泛白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章慧一边拍打自己的胸口，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老娘呐，这男人是看她不想养他，所以决定谋杀啊！
她抬眼看向他，发现对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清清嗓子，问：“咳，那个，程泽叔叔，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想不通啊想不通。
他眼神古怪，瞳孔略微有些涣散，又迅速正常起来，冲她温柔地笑了笑：“因为你可爱啊。”
这是什么烂理由……毫无建设性好么。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是认真的吗？”章慧难得正经地对他说话。
程泽直直看进她的眼睛，也难得正经地对她说话：“真的，我不是想让你养我才倒贴上来的。”
无视他不正经的回答，章慧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又犹疑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我……其实，对你也挺有好感的……”看着程泽的嘴角缓缓勾起，她心跳剧烈，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可是……我的心里有一个人。”
三．
“我的心里有一个人，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永远也不会爱上别的人了。”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悲伤的回忆，一贯笑意盈盈的脸上是抹不去的哀愁。
他们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还是早晨，学校里的人又都走得差不多了，所以这空旷的地方倒像是被人废弃了一般。程泽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地扫视她，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半响才说：“你才多大啊，就说到一辈子的事情去，靠谱么。”
章慧摇摇头，也没看他，而是望向远处不知是哪儿的地方，又点点头：“我知道的。”
“那个人呢？你心爱的小帅哥不要你了吗？”他的语气戏谑又嘲讽。
章慧转过脸来看他，很认真的说：“他不好看，他很丑，”程泽扭曲了脸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加强语气，“真的很丑很丑。”
程泽满脸的不以为然：“你被个很丑很丑的男人甩了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死了。”
他看向她。
章慧笑着流下眼泪：“他死了，早就死了。”
程泽眼波深邃，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怪异光芒。手臂一捞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听她像疯了一样笑着又哭着：“真是……怎么就死了呢，我还那么小，他也那么小，怎么就死了呢，真的很搞笑对不对，我……”她哽住了，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靠着他流泪。
“他死了，你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吧。”
章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不过又好像听懂了，只是不想做任何反应。
“跟我在一起试试吧。”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喜欢别人，也没关系吗？”
程泽捏捏她哭得红彤彤的脸颊，宠溺地笑了笑：“去世的人本来就该放在心里好好珍惜的，不是吗？至少活着的人里面，我算是你最喜欢的男人吧？”
“我爸爸才是。”她不给面子。
“……然后就是我了吧。”他努力维持脸上的温柔表情。
章慧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看到他略显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