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列车飞快前行，大片绿色庄稼从眼前掠过，田间浓郁的色彩让年仅四岁的朵朵惊叹不已。
严佳拧开hellokitty小水壶的盖子，递过去，吩咐女儿，“朵朵，喝点水。”
朵朵头也不回地接过去，就着吸管用力吮了两口，又递回给母亲，仍然没回头，但她伸手的方向不对，水壶没递到严佳面前，反是递给了方振乾。
方振乾从杂志页面中抬起头来，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朵朵敏感，察觉不对，扭头一看是爸爸，立刻把手缩回，“我要妈妈帮我拿。”
严佳蹙眉，“爸爸拿不是一样的？”
朵朵很固执，嘟了嘴撒娇，“不要，我就要妈妈帮我保管。”
方振乾道：“你给了妈妈，一会儿妈妈还是要给我，还不如我直接帮你拿着呢！”
朵朵白他一眼，手一扬，越过爸爸，水壶还是到了妈妈手里。
严佳不满地对方振乾低语：“你是她爸爸，你也该在她跟前竖点儿威信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以后连我都管不住她，怎么办？”
方振乾笑笑，轻揽住她，“女儿不都得这么宠着养的？你小时候你爸爸可从来没跟你红过脸。”
严佳想想也是，“可她一点都不像我小时候……”
在她絮絮叨叨描绘小时候的情景中，杭州到了。
五年前，严佳跟着方振乾回到S市，一切从头开始。
刚开始，他们有空还经常跑来杭州看看阿菊一家，阿菊和唐波生了个女儿，小名糖糖，严佳很喜欢，每次来，都会给糖糖带许多漂亮衣服。
后来，严佳自己也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朵朵，有了孩子，她没法再勤快地回杭州来了，跟阿菊只能通过网络联系，时不时交流下育儿心得。
严佳的问题总是多过阿菊，这让她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为什么顽皮的朵朵总是给她惹麻烦，而阿菊嘴里的糖糖永远很乖的模样。
两家也时常说要见个面，顺便让两个小姑娘认识一下，S市和杭州也不算离得特别远，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愿望，却直到四年后才得以实现。
唐波和阿菊开了车来接她们一家，糖糖自然也随行。她抱了个时尚芭比娃娃，腼腆地送给朵朵做礼物，朵朵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文静的姐姐。
姐妹俩坐在车子角落里，一起给娃娃梳辫子，旁边挤着严佳和阿菊，早就聊起了各种八卦，好在大人小孩都瘦，位子坐得还算疏落，方振乾坐副驾位上，跟唐波侃两地的经济差异，三组人马各得其所。
讲好了今天去逛西湖。
玩之前总要先吃饱肚子，唐波在饭店订了个包厢款待远来的贵客。
点完吃的，先上饮料，唐波要开车，不能喝酒，要了杯猕猴桃汁，糖糖在旁边看着，眼露倾羡之意，朵朵喝一口自己的橙汁，扭头看看糖糖，“姐姐你怎么不喝？”
乘着大人在聊天，糖糖偷偷指给她看猕猴桃汁，“你喝过那个吗？不知道什么味儿的？”
朵朵立刻会意，溜下桌，转到唐波面前，说一声，“叔叔，姐姐喜欢喝这个。”端起他的猕猴桃汁就走。
唐波目瞪口呆，看向方振乾，他没什么反应，倒是严佳在一旁尴尬地解释，“她在家就这样。”虎起脸，对朵朵，“朵朵，还给叔叔！”
朵朵置若罔闻，殷勤地桃汁放到糖糖面前，“你喝吧。”
糖糖却不敢，还是递回给她爸爸了。
严佳瞧得眼睛都快红了，“阿菊，你这孩子怎么教的，怎么这么懂事呀！”
朵朵却叉着腰，不服气地瞪向唐波。
唐波笑嘻嘻道：“你看，不是我不肯给，是姐姐不要，还给我的。”
糖糖正低头喝橙汁，朵朵紧皱小眉头，搞不清楚状况，只好抽抽小鼻子，又闷闷地爬上了椅子。
不过她很快又兴高采烈起来，因为他们点的羊腿老不上来，唐波起身去催促，朵朵掀开桌布钻到桌子底下，一会儿又从另一端钻出来，对着糖糖喊，“我闻到羊腿的味道啦，羊腿在这儿呢！我爸爸的腿就是羊腿！”
糖糖抿着嘴笑。
阿菊对严佳道：“你这女儿，活脱脱一个小黄蓉！”
下午游西湖，大部分时间，朵朵都和糖糖叽叽喳喳讲话，但一遇到假山，她是必爬的，胆子又小，于是张口嚷，“爸爸过来！”
方振乾一听吩咐，立刻会跑过去，搀住她的小手，给她必要的攀爬支持。
“你们家方总对孩子真是体贴入微啊！”阿菊不禁感慨。
方振乾刚好听到，回头笑道：“我现在的主要职责就是伺候好她们母女俩。”
阿菊顿时不平衡了，对唐波嚷，“你听听，你听听！”
唐波赶紧顾左右言其他，让阿菊拿他没辙。
朵朵安全着陆后，得意地告诉糖糖，“我们家妈妈是老大，我是老二，爸爸是老三！你们家呢？”
糖糖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低声说：“刚好反过来……”
时近黄昏。
两家人在西湖边上找了个视角不错的位置稍事休息。
两个男人乘势走远了去抽烟，女孩子就坐在草坪上玩旅行小包里带出来的各种小玩意。
严佳和阿菊并排坐着，面向西湖，阿菊最近有些烦心事，正好借此说给严佳听，无非是柴米油盐的琐事，哪对夫妻都可能经历的。
聊天的间隙，严佳耳朵里钻进朵朵叮嘱糖糖的一句，“我把贴纸塞这个小袋子里了，下次别找不着，记住了吗？”
“嗯。”糖糖低眉顺眼地答应。
严佳蹙眉，“朵朵，你跟糖糖到底谁是姐姐呀？”
她意在教训，朵朵抬眸时，眼里却有真实的惘然，“我也不知道。”
阿菊咯咯直笑，连严佳也气乐了。
“你们是不是挺宠这姑娘的？”阿菊问。
“唉！”严佳真心苦恼，“我倒是想做严母的，可心肠硬不起来，”她瞥一眼远处的方振乾，“他就更别提了，在家时间少，回来看见女儿，哄着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管教，可朵朵顶不拿他当回事。”
阿菊瞧着她，“严佳，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们家老方对你真是没话讲，经历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执着地追着你，复婚后，对你和女儿还都那么好，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像他那样。”
严佳笑笑，“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
“唔，为什么？”
“因为只有跟我在一起，他才能获得内心的宁静。”严佳对着缓缓坠下去的夕阳流露出一抹笑意，“内心宁静，便是幸福。”
她转首看阿菊，“我也一样。”
阿菊怔怔地迎视她，仿佛有所了悟。
在她们身旁，糖糖和朵朵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声如银铃般传来，一串紧接着一串。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