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捷将情况报告之后,康师长、张政委等跑到了蓬莱阁东侧的海滩上,立起了一根竹竿,竹竿上用棉线吊起了一块红绸布,师首长们围着竹竿研究对策。
与此同时,在山东军区指挥部里,气氛也相当的紧张。几个领导同志围着一张标好了我第一梯队位置的海图,严肃地分析着情况。
许世友司令员皱着眉头在思考着。
近10点钟,报话机里传来了康师长的呼叫。
“袁老板,袁老板,我是康老板,你们的货什么时间能运到?请回答。”
袁捷立即回答:“康老板,康老板,我是袁老板,现在我们遇到了上坡路,价钱好说,价钱好说。请回答。”
听了康师长的问话,袁捷顿感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作为第一梯队的指挥员,自己一言一行都将对稳定军心和上级首长部署的变动起着重要的作用。
袁捷清楚地知道,许司令员部署这场战斗倾注着他多少的心血呀!
7月下旬的台风袭击,使我军赖以渡海作战的几百只大小木船损失殆尽,原定7月底的渡海计划被延误了。担任跨海作战总指挥的许世友司令员天天都到海边进行实地勘察,重新斟酌制敌方案。他经过从我军到敌军,从海面到长山列岛敌阵地的反复观察、通盘比较和周密思索,对敌我态势作出了正确的判断,从而抓住了关键。他认为,敌兵舰对我船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渡海与登陆作战相比,渡海是主要的,而能否战胜敌舰又成为渡海成功与否的重要环节。他决定:调虎离山,以诈谋胜敌。因此,在我第一梯队扬帆起渡之前,他首先令警4旅化装成渔船队,直接沿南长山岛西海域开往砣矶岛方向。敌人发现了这一情况,慌忙调驱逐舰前往增援。敌舰被许司令调开了,这对于夺海作战的胜利有着无法估量的作用。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偏天不作美。如果在海上拖延时间太长,敌舰返航,该如何对付呢?
袁捷更明白,如果现在撤回去,不会有物质上的损失,明天晚上可以重行攻势。可是,从司令员到每一个战士,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唱歌跳舞欢送我们的少年儿童,那要冷落多少人的心啊!
在康师长征求意见的短暂时间内,袁捷想了很多很多,决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袁捷对着报话机喊道:“康老板,不要着急,袁捷同伙伴们商量一下,十分钟以后答复你!”
关闭了报话机,袁捷怀着试探与希冀,问老船工:“大叔,这东南风有没有可能再刮起来呀?”
老船工也非常着急。他听了袁捷的话,站了起来,仰望着天空,希望能找到一些所期望的蛛丝马迹。
一轮月亮已升上中天。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真急死人呀!
就在人们都焦急万分的时刻,老船工突然转过身来,如释重负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袁,我、我看出来了,明、明天,大潮,水向西流……”
“什么什么,水向西流,你再说一遍。”计参谋长急切地反问。
老船工重新解释了一遍。还拍着胸膛保证:“下半夜水不倒流,你砍我的脑壳!”
听了老船工的话,不用低头看诲水,就凭耳边呼呼叫的强劲西北风,就难以相信他讲的话,可是内心又是多么希望是真的呀!
沉默了约三分钟,袁捷下了最大决心,打开报话机喊话,向康师长作了汇报。
“康老板,康老板,我是袁老板,我们下半夜就赶到下坡路了,请放心,按期赶到没问题。”
“咋说咋说,没问题?袁老板真会开玩笑。”
“康老板,我要按期送不到货,所有的货一分钱不要。我还请你喝酒。”
“好好好,还是袁老板胆量大。我相信许行长听了你的话也会高兴的。哈哈哈!”
午夜刚过,东南风渐起,水流方向真的又顺流了。大伙儿高兴的那个劲呀,简直无法形容。
船速以4公里的时速前进着。渐渐地,远方黑乎乎的南长山岛依稀可见了。袁捷告诉杨参谋:“命令先头船只,做好登陆准备;命令两侧火力队,严密监视海面上的动静。”
4点30分,前方出现了五朵大“红花”——这是先头部队第一船登陆点燃的火把信号。
这信号,是那样的光彩夺目,那样的鼓舞人心。
顿时,我陆上三野特纵炮13团榴弹炮群开始对敌前沿阵地实施炮火突击。万道弹光划破夜空,炮弹雨点般倾泻在敌人阵地上,爆炸声震天动地。长山岛南部从东到西,硝烟弥漫,一片火海。
大家激动地欢呼:“打得好!打得好!”猛烈的炮火,打得敌人惊慌失措,有的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就慌忙钻进地堡里。
何团长、陈政委率领第二梯队分乘三艘大渔轮,开足马力,紧急出发,直扑南长山岛。
此时,左翼警4旅已胜利地占领了大黑山岛,控制了116.5高地,并登上了小黑山岛,迅速有效地用炮火封锁了珍珠门。右翼警五旅也登上了大、小竹山岛,抢占了山头,挖了临时战壕,架起了大炮,控制了长山岛的西海面。兄弟部队的顺利进展,为我们迅速攻占长山列岛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主攻方向上,虽然第一船登上了海滩,但由于所乘的船只大小不同,再加之中途风向、水流的变化,使船队前后拉开了十多里远。
袁捷见此情景,急令所有船只脱离行军队形,全速前进;又令指挥艇开足马力,向前疾驰。他站在指挥艇上高喊:“同志们,渡海第一船已登陆了,快前进呀!”
霎时间,我第一梯队所有船只展开了海上竞赛,能多快就多快,这信号鼓舞着每个干部战士,尽管是顺风、顺流,指战员们还是觉得船速太慢,他们又一次拿起小锹和木板,与船工们一齐划船。这时的海面上,百船争渡,你追我赶,十分壮观。
就在这时,守岛之敌以猛烈的火力向我船队射击,企图阻我前进。停泊在南长山岛信号山北侧港湾里的2艘敌运输舰,也开足马力向我船队驶来。弹雨纷飞,炮声震耳,船前船后掀起了巨大的水柱。前边的船被击沉了,后边的冲过来救出落水的战友,又继续前进;有的船舱被打得漏了水,指战员们就一边堵水,一边前进。
冲在最前边的2营6连2班,冒着敌人的枪弹,沉着镇静,齐心协力划船。在距岸边30多米处,班长张学东率领大家纵身跳人海中,涉水前进,向滩头冲去。战士们两脚一踏地,又成了下山的猛虎。战土李文汉登上海岸,一路迅速,炸毁了敌碉堡。全班迅速冲上去,抢占了滩头阵地。
紧接着,我1、2营先头连队相继登陆,击溃了守敌,占领了叶家滩。
沉睡的南长山岛终于咆哮起来了!
登陆之后,袁捷和计参谋长分别率领2营和1营向纵深穿插。
2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猛杀,一举夺取了山前村阵地,并继续向寺后发展进攻,围歼敌营部。
1营从山前村右侧发展进攻,连续占领了5个高地,直捣荻沟。
这时,担任右路梯队的另一个团,215团从岛的东北方向孙家南海岸和老虎洞一带登陆,迅速歼灭了滩头守敌。在向孙家发展进攻时,敌人设在半山坡上的暗堡里的重机枪突然喷射起来,使我部队受阻。一名战士见此情景,立即从山下沟里迂回到敌火力点一侧,弯腰前进,到达暗堡不远处,他勇猛地冲到暗堡之上,敏捷地投进了一组手榴弹。顿时,敌暗堡里冒出了一股黑烟,重机枪被打哑了。这时,战士们一边冲向前去,一边大声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只见暗堡里的敌人无可奈何地伸出了白旗,大约有一个排的敌军,一个个乖乖地从里面爬了出来,举枪缴械投降了。拔除暗堡之后,部队迅速沿海岸向王沟村方向进攻,将被压缩在王沟村的200多名敌人全部歼灭。
与此同时,从寺后南海岸登陆的左路梯队,在扫清寺后、刘家之敌后,又干净利落地消灭了一个暗堡中的守敌。这个暗堡修筑在刘家和鹊嘴村中间,严重地障碍着我部向鹊嘴村发展进攻。为将敌人压缩在暗堡之内,我左路梯队一面用火力吸引住敌人,同时又从两侧迂回包围,很快炸毁了这个暗堡,全歼敌1个排,声毙敌营长1名。
天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海跳出,水面上升腾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敌人的驱逐舰以十倍的疯狂,气极败坏地向南长山岛西南海域窜来,企图增援它的主力部队扼守主阵地,抗击我军的进攻。
昨天晚上,敌舰匆匆赶到了砣矶岛附近,发现由南长山岛西海域驶来的船队不是解放军的进攻部队,而是老百姓的渔船,没有引起重视,只在砣矶岛周围绕了几圈,把渔船赶跑,就停泊在了港湾里,留下少量守护人员,大部分人上岛寻欢作乐去了。直到我登上海滩之后,敌人才知道上了当,于是6艘驱逐舰火速返回。
敌舰还没有遭到我军歼灭的先例,妄图凭借其速度快、火力强、行动灵活的优势,对我正在渡海的二梯队实施中间突破,继而夹击我第一梯队。只见6艘敌舰展开了战斗队形,开足了马力,吼叫着向我船队扑来。
袁捷令2营把刚上岸的2门山炮架在海滩上,准备打击靠近的敌舰,又用送话器向陆上炮兵群报告了敌舰的位置,要求他们拦阻敌舰。
话刚落,我陆上炮群就以密集的炮火对敌实施拦阻射击,左侧的火力队也集中火力进行阻击,满载着炸药的几十只小木船成一线排列在航道上。敌人动摇了。这时,恰好最前边的一艘敌舰中弹,腾起一股烟火,慌忙掉头逃跑,其余的敌舰慌了,朝着我攻岛部队胡乱开了几炮,绕道北长山北侧向东逃去,敌“泰山”号运输舰多处受伤,被迫向我投降。
第二梯队靠岸了,3个营一起围歼丁鹊嘴之敌。然后,兵分三路,齐头并进,逢山攻山,遇村夺村。
10时,南长山岛北端枪声渐稀疏,胜局已定。
许副司令员以喜悦的心情对裴宗澄参谋长和刘云鹏作战处长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俩在这儿再指挥一会儿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12日晚8时,警5旅电话报告,敌“美虹”舰停泊在大竹山东500米的海面上冷枪冷炮。驻大竹岛的13团2连主动请战,乘小木船偷袭敌舰,用带铁钩的竹竿,上面绑炸药包,接近敌舰,将铁钩钩住船舷栏杆,炸毁敌舰。
许司令当即批准了这个请求。当我小船距敌舰200米,被敌发现。舰上亮起探照灯,光柱在海面上扫来扫去。战士举枪将探照灯打灭,海上一片漆黑。
敌舰慌忙逃之夭夭。
攻占“南七岛”后,为全歼残敌,不给敌喘息机会,预定8月13日向“北五岛”(砣矶岛、大钦岛、隍城岛等)之敌发起进攻。后因刮几天大北风,迫使进攻后拖。8月20日,“北五岛”之敌乘船逃跑。
至此,长山列岛全部解放,歼守敌1500余人。
8月20日上午,战斗结束,许世友司令员在前线指挥所对前线记者发表谈话:“长山列岛的解放具有重大意义,第一,是我华北华东反封锁的首次伟大胜利,将敌人在华北海上封锁唯一基地一举攻克,控制了渤海咽喉,粉碎了国民党军吹嘘的‘置有重兵可保无虞的完整基地’的梦呓;第二,打通了华北、华东、东北的海上运输道路,使三大解放区在广阔海面上联成一片,对今后发展生产、交流物资、繁荣经济,将起到重大作用;第三,长山列岛解放,对保卫海防,巩固国防,具有重大价值。不仅可控制渤海海面,联系东北,而且对拱卫乎津,巩固山东有重大作用;第四,显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力量的伟大与英勇顽强。人民解放军不但在陆上作战百战百胜,就是在海上作战也能干脆歼灭敌人。这警告了国民党残余者休做‘海上封锁’的迷梦,警告在台湾、舟山、海南诸岛屿上的残余者,长山列岛守敌的命运,就是他们的下场……”
解放后的长山列岛,天空格外晴朗。清晨,朝霞给广阔的海面洒下了一片金辉,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蓝湛湛而又平静静的海面上仿佛铺上了—一条银白色的大路;海面上空有几只海鸥在一起一落地啄食着小鱼……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色啊!
从今以后,长山列岛将永远是我们伟大祖国牢不可破的海防线上的一颗明珠!
长山列岛的解放,标志着我胶东半岛的人民解放战争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饱受战争苦难的胶东人民,将在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之下,开始欣欣向荣的经济建设,走上安居乐业的平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