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突然,一声厉喝打断小厮的动作。那样清冷,那样焦急,会是谁呢?
已经有些吓坏的我好不容易聚焦,寻着声音却是看到一张我怎么也不可能相信的脸。那张国色天香的俊颜,那双即便没有表情仍旧电力十足的桃花眼。竟然是,许世清离。
这在预料之中亦是预料之外出现的人,不仅让我惊奇,就连沈傲霜都是隐了笑意,复杂的看向他。
他一身白衣疾步走到沈傲霜身旁,因为太过猛烈而微微有些咳,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看着沈傲霜,止了咳嗽才温声问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被小厮按的双肩酸痛,我明明忍着不想哭,却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感觉双眼有些刺痒。他终究还记得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十四年对我不闻不问,也不能眼睁睁看其她人害我。
这一刻,我开始猜测,是不是从前我得到的信息都太过片面,许世清离当年所做,是不是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不要怪我反复无常,俗套的言情小说不是都这样写的吗?
和我一样这样想的,当然还有沈傲霜。
渐渐的她皱起眉头,原本扶住许世清离,为他止咳顺气的手顿在原地,冷声问。“本侯在做什么你看不懂吗?还是……你心疼她,舍不得啦?”
许世清离苍白着脸摇头,因为刚才的咳嗽只能一字一字的开口。“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我与她根本就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她又是害了仙儿两次的罪魁祸首,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我心头之恨。只是,我觉得在这里做不行,不够给仙儿解气。”
沈傲霜拧眉一直看着许世清离,淡淡的说。“仙儿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救她吧?”
“知子莫若父,我又怎会不知道仙儿的善良。不过,此时仙儿已睡下。只要把药灌下,将这丫头的嘴堵上,再在仙儿房门外面进行其他两项,便不会惊动仙儿。这样也算是当面为仙儿报仇!还有,针毯绝对不能让她走着,定要她跪行而过,这样才对得起仙儿的身份。才能警告其他人,仙儿是绝对不容此等刁民侵犯碰触一下的。”
许世清离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却似透骨的钢刀一寸寸剜在我的心头。很好!真的很好!这就是我的亲爹。每次见面,他都可以激起我无限的恨意,让我充满希望又无情的毁灭。在他的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亲女,而是他欲亲手杀死,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除掉的眼中钉。再一次证明,人生不是小说,坏人永远都是坏人,无情狠毒的人永远没有良心发现的那一天。
沈傲霜挑眉而笑,转头看向我。“好主意。不过,这主意还可以再妙一点。柳子,无奇,按住她不许乱动,否则侯君灌药时有一丝洒出,我就罚百倍给你们喝!”
说完,再度看向许世清离。
倾城的俊脸则勾出一丝,我第一次看到,却让我无比心寒恶心的笑容。“夫人说的对,仙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被人欺负,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亲手为他报仇。”
说完,迈着毫不犹豫的步子走向我。接过小厮手里的药碗,两次相遇终是第一次正眼看我。那眼里没有一丝看沈逸仙时的宠爱,没有一丝做父亲该有的疼惜。有的,只是报复的兴奋。
“若你有你娘一丝智慧,就该永远留在乡下苟活。夫人身为二品尧侯,说到做到不与你为难,不代表我会放过伤害仙儿的人。今日你得到这种下场,不要怪任何人。只能说明你愚蠢,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场合,惹了最不该惹的人。因果循环,既然当日迫不得已因我有了你,今日就让我了断这段孽缘,亲手送你走。”
被人捏着颚骨,我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但是看到许世清离看我如蛆虫一般的目光,听到他无情的话语后,我却怎么也不能忍下去,拼了命张嘴说道。
“许世清离,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给的这条命?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当我知道自己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的种子时,恨不得马上就削骨与你永远了断这种牵连。但我是娘怀胎十月,被人陷害没了所有才诞下的。所以,我不会就这样轻易让你如愿。现在,我身在囹圄身不由己,但就算做鬼,我也会回来啃你的肉,吸干你的血。偿还你当年对我娘,今日对我所作下的所有罪恶。”
许世清离仍旧是那清冷的笑容,讥笑道。“你以为我愿意留下你这条命?十四年来,每每想到有你的存在,无不是无时无刻的提醒我,那几年忍辱的生活。既然,你和我都不愿意有血缘牵连,现在我就亲手结束你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你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即便阴间再见,你杀死我,也不算天理不容的弑父。”
‘呸!’口水猛力喷到他的脸上,我冷笑。“你不配身为人父,更不配跟我假惺惺的说什么今日才恩断义绝。你与我本就没有连畜生都有的舐犊情深之恩,现在又何须说那么多废话?今天我敢来,就是做好一切准备。要杀要剐随你们,但是请尧侯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非和婉酒馆的案子要公审,要给即墨夜非一个申辩的机会。”
许世清离不怒,唇畔挂上嘲讽的笑容。“果然是那个蠢女人生出来的。为了美色什么都肯,哪怕明知道是圈套,哪怕前路是死,你们都是一样毫不犹豫的向前冲。”
我更怒,直接爆吼。“你不配提我娘,更不配提她当年为你的付出。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她对你的爱你竟然能如此践踏,她当年真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这等猪狗不如的……”
‘咕噜噜……’不待我继续骂下去,许世清离抬手就将黑糊糊的东西灌进我的口中,那双看上去纤细的手指用力十足,根本容不得我反抗全数吞下。
不知是被呛的,还是那被熬到浓稠的汤汁灌入我的眼中,此时的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无神的瞪着,那个明明有着世间男子能拥有的,最完美的脸庞。可是,他却是用着最无情,最狠毒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女。
难怪娘直到现在还对太过俊美的男子心有余悸,不希望我再与俊美的男子来往。因为,她当年就是被美貌所迷惑,爱上这个最不能爱上的美男子,失身失心又失去一切。此等蛇蝎心肠的美人,确也是这世上少有的极品。
当年,他到底对娘做过何等可怕的事?才迫使娘放下所有,甘心窝在小山沟里了此残生?
不知被他灌下几碗,脑子里除了对娘的疼惜,其他的便都是即墨夜非。只愿因我而起的事,会因我死去而消失。他可以找到真凶,还自己,还他祖父,还非和婉酒馆一个公道。
就算许世清离顶着一张人脸,从没干过一件好事。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我似乎……的确是爱上即墨夜非。在我清楚记起前世的种种之后,我仍旧爱上了那个爱撒娇耍赖的男子。只可惜,我们也是有缘无份。
终于,十碗药全部灌下,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周身泛起大小不一的疹子,伴随着高烧痒起来。双眼已经朦胧的看不清,却清楚听到许世清离接下来残忍的话。“用白纱给她细细缠好,若是她有一丝能动,给自己解痒或是弄出声响惊动仙儿,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是!”小厮们即便习惯沈傲君和许世清离人前装善良,人后狠毒的处事手法,仍旧难免为现在的我抖上一抖。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拿过白纱结实的将我缠起。最后,还不忘拿纱布将我的嘴堵好。
一切就绪,身体被人抬起,恍恍惚惚间明白,这是要往沈逸仙所住的地方而去。
全身被纱布缠的就像僵尸,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不由得眯起,嘲笑她们面对沈逸仙的时候太过谨慎。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喊叫惊动沈逸仙,就是不绑,我都不可能动一下。服药过量,我哪里还有一丝力气?
终于来到沈逸仙居住的院落,小厮先是将满是钢针的毯子铺好,才将我放到地上,在试了很多次,看着我软的根本不可能跪着行过去后,面面相觑不知要怎么办。
只得跑回去请示许世清离,得到结论快速跑回来。来到我面前,用力拍打一下我的脸,确定是清醒的才说。“侯君让我带个话给你。若你能挺住这一关,侯君说,他与你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只要你不来找麻烦,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我好想冷笑着大骂许世清离,奈何服药过多根本没力气开口。挺过这一关?许世清离!你又何苦找诸多借口?你让我努力挺过针毯之刑,无非就是希望我在行刑之时是清醒的,可以感受每一根针扎在我身体里,让我清楚的感受到无边的痛苦。
你欠了我和娘那么多,今日还想和我一笔勾销?到底是我笨的自投罗网?还是你的想法太过天真?
不待我多想,传话小厮看到我眼眸之中满是痛恨的目光之时,就明白时机已经到了。放开我站起身,高声对另外两个说。“推她滚过去。”
“是。”答应完,两人便开始动手。软软的身子已是被白纱捆成僵尸,随着他们的力道,就像个刚脱手的保龄球一般,迅速向那个展开的针毯滚去。
轻轻的闭上眼睛,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起。
就在我离那个针毯不到一厘米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将我固定在原地,并伴随着突然的一声厉喝。“大胆的奴才!谁准你们在我院里如此残忍的杀人?”
“给…给…给少爷请安!”三个小厮吓得连舌头都不好使,齐齐跪在地上哆嗦的不成样子。老天啊!谁来告诉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应该在屋子里睡觉的沈逸仙,居然从他们身后无声无息的进来,还施展武功救下重刑犯?一会儿许世清离问起,他们还有命解释吗?
紧接着,一个不甚宽阔的怀抱将我抱起,再度费力睁开眼睛,便是看到沈逸仙那张如漫画一般绝色的俊颜。白皙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愤怒,长睫如羽扇张开动人的弧度,橘红色的唇瓣儿晶莹粉嫩。被挽在宝石玉梳里的长发垂落,一缕落在我的鼻端,满是他犹如向日葵般充满活力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