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他郁闷到无语的跺脚声,一直到我快进屋都没停。无奈,只好转身再高声喊一句。“布靴子一双七十文,一个季度批准你买一双。你若再跺下去,是要光脚炒菜滴!”
“你……”他一指我的鼻尖,气的就说出这么一个字。
我摊手笑笑,转身回屋。
即墨夜非,你以为你还是一个人无拘无束吗?从选择与我合伙的时候,你的好日子就过到头。我不会允许你任性乱花钱,更不会允许你出门吃霸王餐。我们的斗争,从今日就开始,准备接招吧!
即墨夜非炒的菜,香啊!即墨夜非的脸,臭啊!
一顿饭吃下来,他摆着的臭脸都没变过,明明白菜里没有放醋,他的脸却跟喝了一整坛醋精一样,红艳艳的菱唇都快撅上了天。
所以吃饭时我一句话都没说,更是不理他,只管低头吃饭,完全将他变成空气视若无睹。饭后照例刷碗,然后抓过笔纸开始和他讨论开业需要用的东西,以及事项。
酒馆二楼有十间客房,一间主卧,一间杂役屋。他当然还是住在主卧,然而却故意难为,要我住在杂役屋。不过这没关系,就算是这里的茅房,都要比我家那茅屋好上不止十倍,所以我不吵不闹没多说一句,住宿问题就解决。
接下来是分工,这个基本没有什么争议。他负责买菜烧菜,我负责迎客上菜刷碗,至于掌柜之职,收钱归一直在前台的我,算账则是两个人共同分担。
再之后,就是开业面临的最大问题――启动资金。即墨夜非对于自己和这家酒馆的过去只字不提,只说他在这里没有亲朋,所以借不到一分钱,要我这个最大的股东想办法。
可我又能去哪里借呢?答案肯定是哪里都借不来。于是,我俩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门外。
他圆圆的荔枝眼一眯,笑的三分狡诈,七分得意,道。“看来……”
我虽有些小小的愧疚,却迫于无奈点头应声。“只有……”
然后,两个人四目相对,眼中火星噼里啪啦的燃烧,心照不宣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入夜,白日繁华的街道变得极端安静,偶有几个晚归之人也是匆匆而过,直奔自家热炕头冲去。尤其是酒馆并非处在市中心,所以来往人员更少也更安静。
突然,酒馆房间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是一声娇滴滴的男子轻唤。“嗯~~~韵韵,你轻点,轻点,人家……人家好疼。”
我冷哼。“滚!现在知道疼啦?要不是你那么冲动,我会这么急吗?疼也给我忍着,闭嘴!不许叫。”
即墨夜非双眸含泪,咬了咬唇瓣儿,半天才敢小声说。“韵韵……我真的好疼。要不,咱明天做吧?缓一天,就一天,好不好?”
我露出狼女本性,咬着下唇瓣儿装痞子,坚决摇头,手仍旧游走在他仅着内衫的背上。丝毫都没有余地商量,肯定的回答。“不好!主意是你出的,开头也是你挑的,现在反悔可不成。别说一天,一刻钟我都等不了了,你给我上!”
他双臂环在胸前背对着我,委屈的就像个受虐待的小媳妇儿。呃!不是像,根本就是。
只见,即墨夜非长发披散未做任何修饰,一天未饮酒白皙的俊脸被我乱画的五颜六色,平日一身银衣也被我换上顺手牵来不知谁的白衫。
就因为我是顺手牵来,所以这衣服相当不合适。他换衣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可是因为不合身,他穿的着急,结果几下就将衣服扯破。我好不容易补好,却发现这比之前还瘦,他就更穿不下。
嘿嘿!然后我顺理成章的进屋帮他穿,本是想欣赏欣赏他那男模身材。但在看到他那张被我随意涂鸦过后的脸便什么兴趣都没有,就连耐性最后都磨光,所以就有了之上那一幕。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我的‘蹂躏’,迅速弹开我的手,马上转身坐在椅子上,哀叹道。“我说管家婆,一件白衣才多少钱啊?你至于抠到这个地步吗?”
我抬眸刚要还嘴,却在看见他此刻的样子之时顿住。迅速将眼睛转到别处,低声提醒他。“钱还没赚来别想花,你赶紧想办法把衣服穿好,我出外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
额滴神呐!我是相当知道他身材好的,但也不需要这么近距离,再透过那薄薄的内衫去看欣赏吧?还好我色一直是在心里,这要是色上头再多看两眼,还不得喷他一身鼻血啊?
夜风凉凉,吹散满心的澎湃。即墨夜非就是磨磨蹭蹭不肯出来,直到我将刚才忙活出来的一身汗都吹干,他仍旧躲在屋内不知道做什么。
再也等不下去,不转身却是回脚用力踹一下木门,大声吼道。“姓寂寞的,你到底出不出来啦?”
半晌,我耐不住要踹第二脚,主卧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我刚想再唠叨他几句,却在看到屋内飘出来的人影时,吓了一大跳。
“啊!”忍不住惊叫出声,盯着身披白被单,浑身散发阴气的即墨夜非,直觉额角都被他吓出冷汗。
他拢了拢额前散落的长发,露出那双隐着笑意的眸子,对我娇滴滴的说道。“居然连你都能吓到,我就不信咱们今夜搞不到银子。”
抚了抚胸口,我仔细的盯着他看。他就是将白衣换成白被单,只是,他身上那莫名的阴气是从哪里来的呢?“夜非,你身上的阴气好重,你怎么弄的这么像?”
他反手将身后的大蒲扇塞到我手中,荔枝眼眯起笑的奸诈。“一会儿用力扇这个,保证阴气更重。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忍不住打个哆嗦,原来视线一直都在他的身上,所以才忽略最平常不过的风丝。看来,这招装鬼骗钱应该很容易就能成功。
寂静的小胡同内,我拉着铁丝最后一次给即墨夜非检查,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叮咛。“你看准人再吓,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到时候还要我陪你受罪。”
他白了我一眼,却对我的唠叨相当无奈,只得马上应我。“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说了几十遍,我就是个傻子都会背了。更何况,我是会武功的。”
“就你还会武功?得了吧。不记得自己吃霸王餐让打手削的满脸血的时候啦?会武功?哼哼!会你个大头鬼。”我放开铁丝,语气相当讽刺回击。
要说他一个男子完全手无缚鸡之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说他会武功,打死我也不信。否则,他这么会被当街打成那样?怎么会装个鬼还要我帮他吊铁丝?
即墨夜非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胡同口晃晃荡荡进来一个身影。那华贵衣料居然可以折射不甚明亮的月光,是个有钱的醉鬼。
他一个眼色,我马上会意,将他按照原先的路线推下去,然后猛扇扇子给他制造阴风。
他白被单飘零,长发遮面,双手向前无力的垂着,哀怨的尖细嗓音居然有几分像女子。由上向下飘飘而去,最后直接停在那个醉鬼面前。
“还我……”期期艾艾的话还没说完,醉鬼就吓得一声都没有,双腿一软直接晕在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先对即墨夜非挑挑大拇指表扬一下,然后马上蹲在地上找他怀中的荷包。
很快,我对即墨夜非扬扬手笑道。“大概有四十几两,可以收工啦!”
他双手环胸仍旧还保持着鬼魅披发造型,语气相当利落的开口。“既然有法子赚钱,我们吓一个也是偷,吓两个也是偷。为什么不多吓几个多赚点呢?若开业之后有个万一,我们也好有应对的银两不是吗?”
我将醉鬼安置好,已经偷了人家的钱,还把人家吓昏,怎么也不好意思就让他随便躺在这里,万一再来个走路不看道的,把他伤到就不好啦。
即墨夜非盯着我所有动作也不阻止,我安排好醉鬼才转过身,坚决的回应。“不成。我们这样做是生活所迫,不是真的落草为寇。做一次已经不对,怎可贪得无厌?赶紧收拾收拾,别落下痕迹,我们回去。”
即墨夜非生气的撅了撅唇瓣儿,耍性子根本没等我去拉铁丝,自己顺着腰间的束缚,一个用力就真的直奔墙头飞去。
丫丫个呸的!原来这家伙竟然真的会武功。
正在我一个愣神看他飞上去,顺带目光痴呆流哈喇子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一个人影。
他在墙上自然比我更早看到,马上对我比了一个开始的手势,根本就是不想听我的,还是要再做一次。
看着他已经飞下来的身影,我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拆自己人的台,只好就地靠边躺下,只希望即墨夜非做完这一次能听话,可以跟我回去。
眯着眼睛打量来人,我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叫做聂小倩见贞子,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胜雪,头戴大大的白色韦帽,足下一双泛着荧光的白色长靴,甚至连双手都包着白色的手套。而更恐怖的是,他走路是双足不占地,飘进胡同的。
妈呀!真的有鬼!
就连顺着铁丝飘到蒙面男对面的即墨夜非都吓了一跳,可他毕竟是男人胆子大一些,手虽然僵硬,却还是撑在前方,与浑身上下白了个透的蒙面男面对面,两个人都足不占地一身白衣,那恐怖程度绝对非笔墨能形容的。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俩,完全忘记装晕,把眼睛睁大到不能再大,连呼吸都快给吓忘了。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起,吹散我如鼓的心跳,也吹干我一身冷汗。同样,也吹开蒙面男头上韦帽的白纱。
我的天呐!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容貌?若世间男鬼皆是如此美艳,那我倒宁愿夜夜被男鬼缠身。
他的脸如果非要来形容,那么绝对是清雅俊美宛若一朵白玉兰。那细长错落的眉,那虽清冷却弧度完美的桃花眼,那在月光中仍旧泛着点点自然红晕的桃腮,那樱红色的唇似微微用力便会流血一般细嫩,可以想象若其含笑,将会是怎样一派迷人的风景。。。
丫的!这是哪里飘来一个国色天香,雌雄莫辨的艳鬼啊?
‘艳鬼’隔着韦帽目光冷清的盯着即墨夜非,即墨夜非隔着长发盯着‘艳鬼’。估计他已经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感觉到对方是人,这会儿终于想起自己的台词,哀怨的口吻咿呀道。“还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