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叫多年父子成兄弟,师父的父字不是白叫的,可当我看到阿布的这张合影照时,那种无以复加的陌生感,让我感到害怕。
“唐先生,这还有几个字。”阿布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三个铅笔字,有些模糊。
我凑近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个字是:我死了。
师傅不止一次的暗示自己已经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考古队拦截到的包裹中,师傅列出一个名单,每个人名上都做了标注,已死。
在我看来,“死”这个字,已经是一种代称,大头死亡后,尸体都干瘪了,还被现代科技还原,可这孙子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去了罗布泊后,老陈留下最后的踪迹也是死亡讯息。
阿布抓起酒坛子转着看了两遍说,“我父亲弥留之际曾对我说起过,他在幽灵船上没找到诸位,再返回破冰船后,甲板上渗漏了出血液,还有奇怪的脸,甚至包括海底冒出的头发,我觉得肯定和这些酒坛子有关。只不过当年他们搬运了一大批,而我们手里只有这一个,可能是被遗漏的。”
聊了一会儿,让阿布先睡,我负责值班。到了后半夜,阿布很自觉地起来替换,我这才眯了一觉。
这觉睡得格外不踏实,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第二天早上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张敏已经醒了,在船尾甲板上也不是忙着做什么事情。
我伸个懒腰,打着哈哈起来,看了阿布一眼,两人都很默契,没跟张敏提昨晚的话。
“妞儿,睡得怎么样?”我拍了下张敏的肩膀。
张敏哼了一声说,“让你值班,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我笑道,“那倒是没有,女人就应该多睡觉。我二姨怀孕的时候,一天睡十几个小时,看您的睡姿,至少是三胞胎。”
甲板上放了些食物水等装备,应该是刚才阿布爬绳子回渔船拿的,三人席地而坐吃了早饭。此时没有了夜色,但雾水还是那么浓,喘一口气,嗓子眼儿都是湿润的。
我说,“这鬼船还没到地方吗?”
阿布端来热水,蹲在我身边说,“我想咱们应该处于陌生湖区了,贝加尔湖本来就对外开放,如果湖面上有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即便卫星图上捕捉不到,自然保护区的人也会看到的。”
吃完饭,我和阿布把倒链固定在桅杆上,将拉拽渔船的大绳拖行一段距离,发现绳子是松松垮垮的,这说明幽灵船已经停了。
张敏跳回渔船,收拾了一下一应装备,准备下水。这趟行程虽然有很多奇怪之处,但最终还是抵达了这片水域。
三人商量了一下,让阿布在湖面上负责接应,他了解贝加尔湖的自然条件,如果有异常,可以提醒水下的人上来,也能做出必要的抢救措施。
我和张敏则下湖探路,初次下去,先了解个大概情况,然后再做部署。
在阿布的帮忙下,我和张敏穿上厚重的潜水服,我开玩笑说,还他娘的潜水服呢,下水穿着,出了水面这东西都能当防盗门。气瓶、背板、减压阀、呼吸器、面罩、脚蹼,应有尽有,手里在拿上一杆鱼枪,整个就是外星人。
在深水中,说话肯定不可能了,好在面罩里装了无线电,不过要是潜水太深,无线电频率肯定很低,又做了些手势等方面的沟通。
捣鼓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张敏才来了个郭晶晶式跳水,我紧随其后。水下可不同陆地,深海潜泳,其实正规情况下应该经过至少一个月的训练,我们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据说贝加尔湖的湖水,是世界上最清澈的水,能见度很高,甚至下水后,比在船上都清晰。我和张敏并肩下潜,虽然水清,但湖底还是黑压压的一团,说明湖水很深。
下潜了一段距离,抬头已经看不到船底。
无线电里,张敏对我说,“注意看压强计,出什么意外,谁也救不了谁。”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带回祖国。”
张敏一个猛子扎下去,一下子潜了好几米深,一路便无话,随着下潜的越来越深,我心里也有些发毛,世界地理杂志上说,贝加尔湖是最深的,看样子不骗人。对了,张敏就是美国那什么地理周刊的顾问。
感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的张敏突然停止下潜,两条长腿晃动着脚蹼,对我说,“位置正确,可能真的能进去。”
“嘿嘿,第一次就找这么准啊……”我开了个很隐晦的黄颜色笑话。
张敏指着黑漆漆的湖底说,“贝加尔湖之所以清澈,是因为湖水里含有分解功能的水藻,但我们潜水附近没有海洋生物,说明这一带湖泊确实是海震震出来的新湖湾。”
我心中一凛,海水压强不知感受不到,但觉得这水温应该很低,面罩上的呼吸器有些刮白雾。“对了美女,海震我不大懂,不过这玩意应该是裂开……”
“湖盆。”张敏说,“按照地质构造常识来讲,如果是纯粹地震,会有大量的地热。当然,如果是人为创造,自然没有地热可以散发。”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深水下看去,古代有开山建陵,从海底建陵绝无仅有,真有海底墓葬,也是利用“沉船”的形式,将墓葬撞在船舶里,然后将船击沉,沉入海底。改变海底地形这种事情,别说是古代,现代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张敏说,“也不用惊讶,既然是地震震出来的湖湾,说明这里地质构造本来就不是很牢固。我猜测,这里以前应该是湖岸,沧海桑田的变化后,将古墓沉入海底。”
这个说法我倒是能接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说,“我听说亚特兰蒂斯就是这样,古代文明沉入海底……”
“咦?”张敏突然扬起手,指着下面说,“到底了?”
我愣了一下,看看脚下依然是死静的湖水,用脚蹼踢了一下,居然是实打实的。
张敏也不再浮动脚蹼,直接落在“水上”,用鱼枪的尖触碰了两下,抬头看着我说,“是冰层!”
我也好奇,双脚落地踩实,像探测外太空的飞行员一样,扎着手走了一圈,用鱼枪击打脚下,真的是冰层。
湖水太清澈,脚下是冰层都看不出来,还误以为是液体水,其实仔细一看,冰层和湖水是有本质区别的,在冰水相交的地方,有一层白色的膜似的。
放眼望去,不禁被这一地理自然景观所震撼,视线所及的湖区,脚下的部分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冰盖。
这冰盖肯定很厚,能承重数百米深的海水压强。
我惊愕的拉着张敏问道,“现在不是七月吗,怎么结冰了?”
贝加尔湖相当于海,海水结冰可以,但理论上是海水表层结冰,怎么表层不结,海底结成了冰盖。
张敏沉思了一会说,“西伯利亚,尤其是贝加尔湖区,冬天温度在零下四十度附近,六月以前是解冻期……我猜想,六月份的解冻期,冰层融化,吸收湖水中大量的热量,所以我们潜下来这段,连生物活动都没有,水温过冷,反而保存了很久以前由于地址变迁形成的冰盖层。”
说着,张敏声音阴郁起来,“这就像珠穆朗玛峰的冰川,融化的只是表层冰雪,反而因为表层融化吸收大量的热,底层的冰川更加冷冻了。”
这样一来,脚下的冰层厚度,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两人走在湖底冰层之上,心事重重,本身湖底墓葬已经完全超乎想象了,水深带来的不便很难行动,现在又多了一层千年寒冰,看架势人力是够呛了。
突然,张敏拉住我胳膊,趴在冰层上朝下看去。
我以为她发现什么了,朝脚下的冰层里瞥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黑漆漆的。
正当我准备站起来时,忽然怔住了,冰层下黑漆漆的区域,宏观上一看,居然是……一团巨大的黑影。
冰层下的黑影看的我们哑口无言,那是一条龙的雏形,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龙,而是一只类似麒麟的怪兽。
怪兽匍匐在冰层之下,傲首向上,栩栩如生,如果说是自然形成,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之所以让我们沉默,是因为我和张敏都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镇陵兽,大型王陵中,最具神秘色彩的守陵方式。
为了让死者不受外界侵扰,特意建造的镇陵兽,战国时期楚墓出土了几件,不过都是类似于石像生的物种,像这种好比一艘邮轮大小的镇陵兽,真没见过。
张敏从冰层上爬起来,递给我一个海底专用的护目望远镜,我也爬在冰层上一看,心跳都快连成一个点了。宏观看上去是镇陵兽,望远镜里面所呈现的情景,不禁让人愕然,这是何等的逼真。
无线电里,张敏对我说,“看样子确实没人进去过,冰层还是完好无损的,炸开吧。”
“炸开?”我猛然间坐了起来,不说这是世界上第几大奇观吧,也是历史沉淀的结晶,世界上有这一个,就没第二个,这娘们儿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