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撒手!”
阿哥奋力地出手,朝着警察的后脑勺就是重重的一拳。警察疼得松了手,阿哥就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向着那摊暗红的血迹飞去。
“阿哥。”我跟着冲了进去,他却像是被叫了冷水般,静静地朝我一摆手。
“嘘。让我和她好好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炙热地,又是炙热而悲痛地,他就着那摊血迹的边缘缓缓地亲了下去。
那霎时间多出的印痕,像是一道如血的残阳,勾勒了他唇边如血般煞红的轮廓,我看到了有两行滚烫的泪流过,稀释了他嘴角血腥的温度。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继续在碧波山十里坡的现场为您追踪报道滚山丘的惨案,而今就在我们勘察现场出现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现在呢已经闯进了警戒线,他们满脸地悲痛,由此可以断定这两位,才是和滚山丘的女子有关联的人,现在就由我替大家向他们询问一些具体情况。”
一名春城频道的女记者走到阿哥面前,举着话筒问:“这位先生,您好,看您这么悲伤,想必您是那名女子的亲人吧,有人举报说,你们贡献出这名女子来祭山神,请问当时您是怎么想得呢?”
阿哥瘫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我冲了过去,抢过记者地话筒对着她大声宣告:“什么祭山神,听好了,我们十里坡没有这样的陋习,请你不要以讹传讹!”
“这位先生。”女记者从摄像大师的手里要来了一个备用话筒,接着访问道:“既然这样,那那名女子为什么纵身从高山上跃下摔成重伤呢?”
“重伤?”我激动地抓着女记者的胳膊,紧张地追问:“你说她重伤了,那她现在人呢?”
“您不知道吗?不是你们村里的一名男子把她抱走了吗?巴士车上有乘客亲眼看到那名女子被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抱走,据说当时女子几近接近昏迷,如果不及时就医就会有生命危险,怎么,那名女子难道是被绑架了,而今生死未卜吗?”
绑架?生死未卜?“嘭!”话筒从我的手上滑落下去,发出一声偌大的声响,这不只是心惊地剜心,更是比剜心之痛,更大的疼痛。
“阿哥!”我冲到他面前,慌乱地重复着记者告诉我的那句:“蜜豆有可能被绑架了,而今生死未卜!”
“寸草,”他抓起一把混有血水的泥土,随即又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着我,坚定地说:“不要信,她就在这儿,一直。”
“哗啦啦,”沙子流动着泻下一地血红地悲痛,他眼里装起满地的血迹,我望着他眼里装起满地血迹的天,一片鲜红。
每一次的悲痛,都像个孩子,抹着鼻水,哭到雨打梨花,那份苍凉,那份蓦然,都以颓废的姿态,凭吊着过往的尘埃,我只能眼巴巴看着时光夹起尾巴,从指缝里灰溜溜的跑远,却又束手无策,很多事情,我说不出口,很多话,我也憋在心里,那巨大的光的投影,映出了心底的彷徨,对准了那成片的黑白,勾勒出灰色的边界,于人生的轨迹上,轻描淡写了,那一抹骇人的伤感。
——摘自竺寸草的心情随笔《痛到肺腑的难过》
今天,又一个看不到明天的阴天。
无数个阴天,其实都像今天一样,摆着一张拉得老长的臭脸,告诉我:“我不让你好过。”
其实,它就是让我好过,我也不会好好过。
我在屋子里拉起了一块儿黑布,不给别人脸色,也不让别人给我脸色。
很多时候,我都忘了光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过惯了黑暗,所以也就记不起白天的明亮,和耀眼。今朝的日出与我无关,他朝的日落与我无差,我包下了一天24小时的黑夜,不想吃饭,不想睡觉,只想圈在墙角挨边儿的旮旯里,一日一日地数着时间,过我一个人的寂寞。
哦,是的,寂寞。没有她的,寂寞。
我抽不来烟丝的,可是自从她失踪以后,我就学会了抽,呛喉地疼痛能让我暂时忘记她,于是我生命的真谛,除了忘记,还是忘记。
我需要用尽一切地麻痹我自己,哪怕忘不了,也要在忘不了的煎熬中,变得麻木。就像现在这样,吐着一圈一圈的颓废,看白烟像她一样地消失,让我恼,让我痛,让我眼巴巴地望着,却怎么也抓也抓不到。
我想,她大概是不想让我找到的,所以才会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那么彻底的。我又想,她大概是很想被我找到的,所以才会愤愤然地消失,好让我好找的。她一定是乐坏了,此刻正躲在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看着我,欣赏我为她颓废,为她痴,为她狂,然后撅着嘴小声地骂上我一句:“失去我,你活该。”
哦,我宁愿她是躲起来的,而不是真的消失。
我始终都没能找到那个带走她的神秘男人,村里头就一家诊所,可是我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令人不可接受的是,苗俊也跟着一块儿失踪了,我曾经怀疑过带走蜜豆的人就是他,可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我否决了,试问一个连拿着菜刀杀只鸡都不敢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上哪儿去借一对儿雄心豹子胆去绑架一个比老虎还老虎的母老虎呢?这太说不过去了。我失去了她的一切消息,不知道她吃不吃得上饱饭,睡不睡得上好觉,不知道她过得到底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还活没活着。这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天可以替我作证,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忘了她吧,人已经没了。”大妞已经有好几次闯进我的小黑屋,也不止一次地这么对我说着。而我每次都是红着眼睛把她赶出去,淡淡地说上一句:“扯淡。”我不相信一个人没了能没得这么彻底的,谁不是说过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什么都没见着,所以我不要听任何人冲着我说哪怕多一句的一派胡言。
真的,一句也不想听。
屋子很闷,空气很闷,心情很闷,眼里的一切都写着个大大的闷字儿。我恼透了,也气透了,我很想把又恼又气地情绪给一股脑地抛出去,只是,我没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