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啦,别哼哼了,看,”他挥着巴掌,变魔术似的在拳头上轻轻吹一口气:“见证奇迹的时刻!”
“什么呀?”我错愕地凑过头去,这时候他刚好摊开了手掌,我在他手里看到了满满的一把白兰豆,像一朵朵封闭的骨朵,却开满了一整个掌心。
“切,不就是几颗白兰豆嘛,”我不在意地冷哼:“有什么好看的?”
“嗯,的却,”他把豆子随意洒到了我脚边,心不在焉地告诉我:“可这是你放到我家窗台上的那一把啊。”
“什么?”我错愕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嘿嘿!”他咧嘴坏坏一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就敢肯定了。”
“竺寸草!”我骂他:“可恶!你竟然炸我!”
“认识那么多年了,你有必要把我想象成那么尔虞我诈的人么,只能说我是善意地去发现,最后也终于了解到你也算是个有心的人不是。”
他的两个手臂全抱到了脑袋后面,像一个没有包袱的人,活得是那样得轻松自在。我却忽然间活得很透明,似乎所有的压力都写在脸上:被一个随便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看穿。
“混蛋!”我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他:“你算老几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得是什么呀!”
“凭我比你早有心啊!”他在自己鼻子上轻轻刮一下,然后陪着了个笑脸给我:“这不是道歉来了嘛。”
风不经意地掀起了月色里泛黄的帘子,光球提溜一下子闪闪地铺到了长长的石子儿路上,露出一张皎洁的脸。
他笑着挪近了一些些,从我脚边拾起一颗豆子,然后不怕脏地塞进嘴里。我厌恶地拿手捏住鼻子,他却乐得咯咯笑。
“我阿哥都把实情跟我说了,”他吧唧着嘴,怪声怪气儿地问:“你是不应该谢谢我呢?”
“谢你?”我漠然应道:“我谢你什么呢?”
“谢谢我告诉你啊。”他捉弄我,然后一个人捂着嘴偷着乐。
“哦。”我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低着头望着脚尖,企图把心也逼退到视野里那一方狭窄的位置,最后挤得碎碎的。
“我骂过大妞了,当着我阿哥的面呃,”他牛气地刮了一下鼻子,耀武扬威得,就仿佛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一样。
“哎!”他拿手肘碰碰我胳膊:“想知道我骂什么吗?”
我拖着下巴很呆地望着他,机械地扭了几下头。
“哎!”他微微凑近,一双大大的眼睛踩着鼻子蹬到我脸上来:“你就没什么反应吗?”
我拿手肘轻轻推开他,很没力气地问他说:“我该怎么反应啊?”
“哟,这都不知道,”他很挑衅地看着我:“要我说,你应该高兴,不然何必为了一篮子水果跟她较劲儿来着?”
“你吐粪!”我攒紧了低垂的拳头恶狠狠地说:“我早说过那是窦秋波送她的,我没打算跟她吵,可是是她先动手打得人我才说了她那么两句的,是你半道上杀了出来,她才开始演戏的,爱信不信吧你,反正我是真的……”
“嘘嘘!”他做贼心虚似的把指头搁在了唇边,低低地说:“好啦,蜜豆,事情过都过去了,你还这么激动干嘛,没听过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哼!”我厌恶地瞪他,真心觉得这种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简直是小人到了极点。
“瞪我干嘛,”雾气薄薄地来,他却带着一脸的迷茫厚脸皮地笑:“没劲儿地哟你!”
我把头扭了过去,朝着天吹胡子瞪眼。
头顶上有三两只蚊子嗡嗡飞鸣,他伸手在我头顶上挥了挥,然后又开始嬉笑着问我:“哎!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哦,老天,上帝,阿门!我真希望蚊子不要走!“不想知道!”我愤懑地把帽子揪过来,狠狠地塞到了耳朵上。
“嘿!蜜豆!”风里头刮过很大的一声叫,嗖嗖地灌进了耳朵。寸草屁颠屁颠地跳过来,呼啦一下子扯掉了我的帽子。
“那你想知道什么?”他揪着我的帽子,眉毛拧巴作一团:“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呢?”
“竺寸草!混蛋!”我狠狠地把帽子从他手心里揪了出来:“你真的很烦,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天就在头顶上,晕头转向地转,我捂住耳朵冲他大叫,切齿得几乎要恨得牙痒痒。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安静地看着我。
“蜜豆!”他蹲到我眼前来,轻轻拍了我的头。
“你怎么了,”他说:“我只是看你太闷,想你多说话而已。”
“你神经病啊!”我吼他:“我从来没这么说过,你怎么知道我闷啊!”
“这不脸上写着吗?很明显的呀。”
他牛叉地掐了掐我的脸,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很郁闷地望着自己灰头土脸的脚尖,好像所有丢脸的情绪,和尊严,就这么被廉价地践踏了,甚至连哪怕一丝丝的骨气,也没有残留。眼睛湿湿的难受,我很努力地去望天,然后满眼的悲痛开始旋转,低低地漾在了风中。
“喂喂喂,你别哭啊。”
寸草一脸错愕地看我,忙不迭从衣兜里捞出一块儿皱巴巴的纸巾来。
“给,”他把那张皱皱的纸硬塞给我:“擦擦吧,女人,就是麻烦。”
“什么啊!”我厌恶地扫了一眼,狠狠地砸到他脸上:“这么脏,你会不会照顾人啊。”
“有的擦就不错了,你怎么还能嫌弃啊!”他愤愤然地抓起面巾,然后哗地一下甩到了地上。
“喂!”我吼他:“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你好过分!”
“蜜豆!你到底讲不讲良心啊!我大半夜地陪着你吹冷风,你就这么拿我当撒气桶啊?啊啊啊!阿嚏!”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好像真的是受了凉的样子。
“你……你好还吧!”
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禁心虚地狠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