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个人的孤孤单单吧,不得不独自走在旋转的老木梯上,走过狭长的落寞,也得学着一个人吃饭,睡觉,自言自语地唠嗑,很难想象,这偌大的宅子,柳薪一个人,住着该是怎么地孤独。
“好窦泌,”我对自己说:“就一刻钟的孤独而已,你要学会忍耐。”
我收拾了一下沉重的心情,拿起了筷子做到餐桌前,我没想要狼吞虎咽,但至少也得吃一顿饱饭,好有力气干活。
“好在饭是现成的,窦泌,”我心想:“你该知足了。”
桌前有三道菜,大约是怕饭菜晾凉了不好吃,所以上面都倒扣着盘子,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早餐不能太丰盛,吃个半饱就好了,只是我没想到,这被扣得严严实实的佳肴看着温馨,掀开来却是恐惧。
你绝对无法想象,盘子下头的碗里头全是虫!三个碗里都是,而这虫全是同一个品种,都是我最怕最怕的竹节虫。
我打开第一个倒扣的盘子,碗里是炸过了头的竹节虫,我打开第二个倒扣的盘子,碗里是是炸得半生不熟的竹节虫,而第三个盘子下倒扣着的,是活生生的竹节虫,肥肥胖胖地爬满了一整碗,看着是说不出的恶心。
“妈妈呀!”我尖叫着合上了盘子,哆嗦着蹲到了墙角,使劲儿地掐自己,只希望自己还在做梦。
“醒来,醒来,快醒来啊。”肉已经狠狠地透着淤青,我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相信我还醒着这个令人抓狂的现实。
“啪!”手机在这时候从衣兜里掉了出来,像是一记清脆的巴掌,打醒了乱的不知所措的我。
“这个收好,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受欺负了,就给我打电话。”耳边忽然间想起了栗子对我说过的救命的话,我颤巍巍的打开手机盖儿,拨通了栗子留在上面的号。
“喂?”电话通了,一个好听的女生甜甜地响起,我心里蔓延的恐惧忽然间像是注入了一股细细的暖流,不再那么骇人了。
“栗子!”我喊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窦泌?你别哭呀,谁欺负你啦?”
“不是人,是虫,这儿有好多虫,我好怕!”
“别急,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
“怎么,对我做的早餐不满意,这么快就想急着走吗?”一个染彩色刺猬头的男人从一楼的地窖里钻了出来,我不晓得屋子里原来一直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不留神儿就把手上的手机滑落在地。
“喂,喂?窦泌,出什么事儿了?窦泌,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电话那头传来栗子焦急的叫喊,我竟是像定住一般,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弯腰拾起了电话。
“电话呀”他朝我扬了扬手上还在响个不停的机子,多管闲事地问:“你给谁打呢?”
我捏着拳头恐惧地定在原地大喊:“栗子,栗子,我在西四巷的老屋,你快来啊!”
“嘟!”男人恶作剧地按下了拒听键,又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哎呀,你看我都做了些什么,电话断了呢。”
我抿着嘴站在原地,眼泪巨不争气地流了一脸,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像一只花猫,哭得傻极了。
男人插着裤兜走过来,把手机往我面前轻轻一递:“还你。”
“啪!”他还没耍够,我刚要伸手去接,手机就啪地一声往下掉,我明白他是故意的,但他的假惺惺又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手机才刚掉下去,他就伸手接住了,像是玻璃拍在棉花上的声音,软绵绵地一声响。
“小妹妹,别说哥哥没提醒你,接手机可要接稳了,这玩意儿一摔下去,可就吧嗒一声响,”他把手机扔给我,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吐了俩字儿:“没了。”
我死死地握着手机,转身就去拉门,可是门好像被锁死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吃一顿饱饭再走吧。”他好像早料到我走不了,便兀自坐回到餐桌旁招呼我说:“好歹尝一点儿,不然柳薪会怪我招待不周的。”
“请吧。”他把餐盘往我面前一推,一条条虫子又开始在碗底不要命的蠕动,那可怖的情景,就像是几千几万只在坟地里高高扬起的手,正朝我挥舞。
我咽了咽口水,拖时间搭讪说:“呵呵,请,请问,你是柳薪家的,厨师吗?”
“哈哈哈!算是吧。”
“呵呵,久仰了。”
“久仰?”他轻轻将眼皮挑成一丝戏谑的弧度:“小妹妹,这一片没人见过我,不晓得我一个足不出户的人,你是如何个久仰法儿?”
我尴尬地望着盘子里胖得让人毫无食欲的虫子们,继续无聊地搭讪:“呵呵,那个,也对哦,不过我很好奇,照你这么说你是一直都在这屋子里?你为什么是见人,不不不,我是说,你怎么个见人,也不对,我是说,你怎么会见人,哦,我到底要说什么?”
我语无伦次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最后搞得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你口中的我,”他笑着,没所谓地自讽:“也就是你所谓的贱人,无论见不见得人,也不过就是想替柳薪招呼你一顿饭,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呢?”
他把盘子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不禁用手捏住了鼻子捂住嘴。
“怎么,小妹妹不肯赏哥哥个面子?”
“肯,怎么不肯,只是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要说什么呢,哦,对啦!”我把盘子推远了些,镇定却又毫无意义地问他:“你干嘛要躲起来呢?”
“躲?”他轻笑:“我阿本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躲,没人见过我,那是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不过,你既然是柳薪交代的贵客,那就可以例外。”
“你还是快吃吧,”他又把装满盘子的虫子推到我面前,强调道:“凉了不新鲜。”
天哪,虽说是不要钱送白食吧,不过看他的架势真跟强卖强卖差不多!我吓出一身冷汗,晕乎乎地说:“不,不,我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