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等牧师的喘息逐渐平复后,便扶着他靠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温水。牧师喝下水,长长地舒了口气,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点血色,暗沉凹陷的脸颊也显得有点光泽。
“谢谢你,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两天突然咳嗽得很厉害,”
牧师抬起疲倦的双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年轻人,“对了,刚才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嗯,你刚才的确是昏迷了,刚好我经过这里,”凯文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告诉牧师是自己帮他把身上的病毒从血液里清除的,“你咳得那么厉害,我猜想你大概是感染了什么病毒,吐出来之后病情应该就会好转的。”
“奇怪了……上星期从彩虹岛回来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教堂,不应该有感染病毒的机会啊?”牧师紧锁眉头。
“你最近去过彩虹岛?”凯文听后眉头紧皱,“我也是前几天从彩虹岛回来休假的,本来打算来这里做祷告,听到咳嗽声才找到了这里。”
“谢谢你年轻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大概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叫雷德·鲍尔。”牧师扶着旁边的小桌站起来,跟凯文握了握手。
“我叫李凯文,在彩虹岛工作,是一名心理医师。”凯文微笑着回握鲍尔牧师,感觉他的手温已恢复了正常,紧张的心放松了许多,“对了,请问鲍尔牧师在彩虹岛都去过什么地方?建议你有空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我这次应彩虹岛基督教会的邀请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慈善活动的赞助商是当地著名的大企业米勒集团公司,你大概也知道这家企业吧。”
“米勒集团……”
听到米勒集团的名字,凯文不禁喃喃自语了一声,他顿了顿才回答鲍尔牧师,“米勒集团是彩虹岛最大的跨国企业,总裁米勒先生是彩虹岛慈善事业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请问你除了出席慈善活动外,还去过别的什么地方吗?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在人多的地方感染了病毒……例如,某种未知的变种病毒。”
“我这几天只是咳嗽,偶尔会咳出一些血丝,但身体并没有明显不适,所以就没有去看医生,”鲍尔牧师拿起水杯,啜了一口,“至于我在彩虹岛都去过哪些地方……让我想想……其实,除了在酒店休息,到教堂聚会之外,我只去过米勒集团总部,米勒先生在那里会见了参加这次慈善活动的教会成员。”
“麻烦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彩虹岛的那几天,你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让我再想想……”鲍尔牧师理了理银白的头发,背着手,在房间来回踱步,“哦,想起来了……在彩虹岛最后的那天,我因为休息不好,感觉有点头疼,于是就到酒店附近的药房买了一盒头痛药。”
“头痛药?是什么牌子的?”
“……我的抽屉里好像还有剩下一些。”鲍尔牧师拉开抽屉,把药盒拿了出来,“喏……生产商是米勒制药”。
凯文一怔,米勒显然又有麻烦了!米勒制药是米勒在两年前收购彩虹岛一家世袭的药业公司之后改名的,公司经过重新包装和扩大投资后,出品的药物已成为彩虹岛各大药房最畅销的非处方品牌。
“这究竟是药物本身有问题,还是……”凯文看着鲍尔牧师递过来的药盒陷入了沉思,“这样好了,鲍尔牧师,我在悉尼有位药剂师朋友,我现在就让他帮忙化验一下药物的成分,很快回来。在这之前,你最好待在这里不要外出,现在还不清楚你的这个病症会不会传染。”
“我现在感觉已经完全好了,应该不用去看医生了。”
“看你的气色,暂时应该不需要去看医生了。不过为了保险,你还是不要四处活动,先在这儿等我拿到化验报告回来再说。”凯文点点头,嘱咐道。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鲍尔牧师有看今天的新闻吗?”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鲍尔牧师摇了摇头,双眼写满了好奇,“我早上起来一直咳嗽,就留在这里看书,没有看新闻。其他几位牧师因为南部教会有活动,今天一大早已经出发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凯文拿出在报社搜集的自杀者的名单递给鲍尔牧师。
“他们……天啊!他们都是我们教会的兄弟姐妹!”鲍尔牧师看着那些死者的照片和名字,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他的眼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警方还在调查。你从彩虹岛回来后的这个礼拜天,在教会接触过这些死者吗?”
“我想想……礼拜日那天,我们安排了一个圣餐,刚好这些人都跟我在同一个小组,”鲍尔牧师说到这里,声音不禁开始颤抖,“我……我现在就去给他们祷告。天啊……”他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站起身,可一阵晕眩袭来,他的身体再次失去了平衡,凯文赶紧扶着他重新躺下。
“你现在还非常虚弱,需要多休息。死者已经离开了,为了避免让更多人受害,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找出你的病因。我要离开这里一会儿,你记住千万别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要跟任何人有近距离的接触。”他说着又给鲍尔牧师倒了杯热开水,等他喝下之后才拿起药盒离开了教堂。
他飞上天空,看着手中印着“米勒制药”的药盒思忖片刻,迎头飞去悉尼大学。
眨眼间,他已隐身进入了悉尼大学医学系的实验室。虽然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但实验室里还有两位师生在研究数据。时间紧迫,凯文根本等不及他们离开,径直来到实验室靠近角落的智能药物分析器旁,将药粒的粉末倒进了容器。
凯文没使用过这种最先进的药物分析仪器,他按下按钮后,不料仪器“呼”的一声转动起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实验室里的两名师生吓了一大跳,他们同时看着自动发出声音的仪器,面面相觑,半晌没说出话来。
“天啊,这仪器像是失灵了吗?我看到……哦,上帝啊,仪器里还有粉末!”戴着老花镜的教授喃喃自语,谨慎地走到诡异的仪器跟前。
“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俩……”穿着红色T恤的男学生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还在转动的仪器,不解地说。
“这真见鬼了,我是今天上午最后一个使用过这台机器的人,我非常确定当时已经把容器彻底清理过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有药物在里面呢?”老教授满脸疑惑,仔细看了看仪器的数据,纳闷地说,“还有五分钟才完成分析程式,这程序显然是刚刚才启动的啊!”他越想越感到惊悚。
“我以前听同学说过,旧的教学楼容易闹鬼……可现在还是大白天啊,不会这么巧让我们碰上吧!”男学生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根本不敢走近那台仪器。
凯文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但又不敢立刻关掉仪器,否则会令两名师生更加受惊。他迟疑了一会儿,溜到实验室外的走廊,见四周没人,解除了隐身。
“原来还有人在这啊,你们还没有去午餐吗?”身穿维修工制服的凯文推开门,满脸笑容地看着实验室里呆若木鸡的两名师生。
看着仪器不知所措的两人,被凯文突然发出的声音又吓了一跳,失神地回过头看着凯文。
“对不起,看来我打扰你们了,我接到劳伦教授的电话,说这里有部仪器出了点故障让我过来检测一下。”凯文依然堆着笑脸,边说边走向被他暗中启动的药物分析仪器。
“哦……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早来几分钟多好!”男学生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老教授此时已缓过神来,轻声地问,“你刚才说是哪位教授让你过来的?劳伦?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哦……没有这个名字吗?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我一向不太善于记名字,经常转身就忘记了。呵呵,我现在检查一下,看看这部机器到底出了什么故障。”凯文显得有点尴尬,俯下身假装检测仪器,没有正眼看老教授充满疑惑的眼神。
“我是今天早上最后一个使用这台仪器的人,我很肯定已经清理干净了,”老教授的双臂交叉在胸前,依然在纠结,“可现在这机器里还有药物的残渣,这期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进来过这里。”
“我想,可能是残留在机器缝隙里的药物,再次启动机器后掉落下来的吧,我听劳伦教授,哦,就当教授是这个名字吧,他提到早上用过这台机器,觉得有点失灵,所以打电话让我来检测。”凯文说着指了指分析结果,“我检测到这个按钮的接触有点问题,我重新固定了一下,以后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教授,你看看这个检测数据是否正常?”
“那是什么药品,我看看……”老教授拿起仪器旁边的药盒看了看,又接过打印出来的药物分析数据研究了片刻。
“天呐,怎么会这样!这本来只是普通的头痛药,怎么会……怎么会含有这么多超量的吩噻嗪?”老教授看着化验结果直摇头,“如果有人吃这个药,不但会产生复杂的幻想症,更会引发永久性的精神失常……好像还有一些成分这台仪器不能分析出来,这大概是一种复合元素。太奇怪了,这种成分居然连全球最先进的分析仪器都不能辨识,这到底是谁将这个药放进去的?这药如果被人服用,后果不堪设想!”老教授说着,蹙着眉又看了看手上印着“米勒制药”的药盒。
“我看看……”凯文连忙把药盒和化验报告拿了过来,转身将仪器里的残余粉末倒进一个小容器里,“我猜会不会是因为刚才仪器失灵造成分析数据错误?你们现在拿点其他药物测试一下吧,应该不会出现奇怪的问题了。我把这些残留的药粉倒掉。”
凯文说完急忙将药盒及化验结果揣进口袋离开了实验室,留下两名师生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
得到了头痛药药物成分的分析,凯文需要马上把这件事交给朱丽亚处理,不然每天会有更多的药物流通出去,那后果真的就太严重了。凯文猜测,仪器不能分析的不明元素,或许就是导致服用者变成传染病带菌者的元凶。
“嘿,是朱丽亚吗?”凯文拨通了朱丽亚的手机,“我是李凯文。”
“李医生,你好。”电话那边的朱丽亚十分客气。
“还是叫我凯文吧。”朱丽亚的客气让凯文感到一丝失落。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任何一个小举动,以及每一句话都会让自己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
“好吧,呵呵,我可能是习惯了。那么……凯文,找我有事?”朱丽亚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呵呵地回答。
“嗯。你还在UIA吗?我有点急事想跟你面谈。”
“我还在UIA,你现在过来吧。”
“好的,我马上过来。”凯文挂断电话,想到鲍尔牧师,连忙打电话去他的办公室,吩咐他这两天绝对不要外出,尽量不要和其他人接触,以免残留在身体里的药物传染给其他人。
凯文找到一片空地,振臂飞向彩虹岛。想到马上又可以见到朱丽亚了,他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到了UIA后,他理了理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头发,箭一般走进刑侦一组办公室。
“瞧,这是谁来了!”站在朱丽亚旁边的露丝先瞧见了凯文,她向朱丽亚抱怨最近彩虹岛物价飞涨的愤然表情,瞬间换为妩媚之色。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凯文,粘了又长又密的假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个不停。自从第一眼见到凯文,她就决定要想方设法得到这个温柔中带着自信的男人。
“你来得还真快,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就在附近吧?”朱丽亚看了看行色匆匆的凯文,她现在对这个心理医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成见,但还是不太感冒,当她看见露丝盯着凯文时那饥渴的眼神,差点笑出声来。
“嗯,我刚才就在……附近。”凯文含糊地回答,露出牵强的微笑。
“说吧,什么事这么要紧?”朱丽亚见凯文神色有点凝重,知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你们今天有看悉尼的新闻吗?”凯文开门见山地问。
“刚才看了一点儿,好像那里发生了几宗自杀事件。对了……你的家人无恙吧?”朱丽亚突然想起来凯文来自澳洲,不禁关切地问道。
“我家人没事,不然我哪能还在这儿待着。”凯文轻轻一笑,把从《悉尼晨报》里拿到的新闻资料递给朱丽亚。
朱丽亚接过资料翻了一下,满脸狐疑地抬起头,“你这么快就收集到这么多资料啦?这宗案子显然是悉尼警方的工作……”
“这些资料,我是从在悉尼一家报社当记者的朋友那里得到的。这个案件很奇怪,我朋友调查过,发现所有死者都跟悉尼一个教会的牧师有过接触,他之后去采访那位牧师才得知,牧师上星期来彩虹岛参加过一个慈善活动。”凯文随口编了个虚拟的记者朋友。
“那也没办法证明牧师、彩虹岛……这些元素跟悉尼今天的案件有关联。”朱丽亚耸了耸肩,表示不太能理解凯文的想法。
“问题是,我这位记者朋友还说,牧师在彩虹岛曾经买过一种止痛药,经过快速的药物化验,这种止痛药含有过量导致精神失常的成分,药物里还有一些未知的成分。我们怀疑这些成分让服用者感染上了某种病毒,并传染给周围的密切接触者,”凯文说完,将早些时候拍下的药盒照片递给朱丽亚,“看,这就是药盒。我放大图片后,看到了‘米勒制药’的商标。”
“米勒制药?”朱丽亚的脸色骤然变得严峻,意识到需要重视凯文的意见,“托尼,将李医生,哦,是凯文手机上的这张照片打印出来,然后立刻跟米勒公司联系,马上取样化验这种药物。”
“嗯,马上去。”托尼点点头。
“谢谢你,刚才来的路上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不理会这些信息。”托尼复制好药盒照片后,凯文走到朱丽亚身边,深情的眼神舍不得离开朱丽亚美丽的褐色眼睛。
“我突然发现,你有非常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分析能力,而且善于收集和过滤信息,真可惜你当年没进警校,不然我相信你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探员。”朱丽亚敏感地意识到凯文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凯文一直喜欢自己。她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向凯文热情的眼睛。
天啊,这眼神,好熟悉……朱丽亚不禁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凯文此刻凝望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彩羽侠。
只是,彩羽侠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了,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人还是……想到这里,她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
凯文看出了朱丽亚的心事,心中感到一阵揪心的疼,他真想抚去她脸上的愁容,每次看到她想念彩羽侠时的落寞神伤,他的心比刀割还难受。他并不愿意向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时,如果让朱丽亚就这样走进他的生活,那无疑只能让事情更复杂,也将会使她更加茫然。何况现在还出现了黑羯魔,他的命运突然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他爱她,但更害怕自己会连累她。
“最近米勒怎么回事,到底是他倒霉,还是公司管理不善,不然怎么经常出现这种出乎意料的状况。”朱丽亚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认真开始分析案情,她觉得米勒集团最近涉及的案件过于频密。
“但愿只是他运气不好吧。”凯文淡淡地答道。米勒的问题,他倒真的希望尽快弄个水落石出。
“朱丽亚,我已经联系米勒公司了,他们非常乐意和我们配合,已经通知停止生产、出售这款头痛药并且送去检验,估计最快在两个小时后会有初步的药物化验结果。”这时,坐在前面的托尼回过头,大声地说。
“嗯,一定要保证这个药物在最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之前不能再流通出去。一旦这个药真有问题,那么彩虹岛也……”
“大家快看新闻,刚才彩虹岛北区连续发生多宗精神失常案!”朱丽亚还没说完就被艾丽莎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