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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懷賢禪師傳

金山龍游寺。圓通禪師。諱懷賢。字潛道。溫州永嘉何氏子。在襁褓中。能合掌僧坐。四歲從嗣仁社主。出家受戒。有講席輒往聽。盡得其學。及長歎曰。說食能飽人乎。別社主。去遍參。最後見達觀頴于潤之因聖。初師從瑞新禪師遊頗久。具知宗門承襲賓主之說。自謂無以復加。比至達觀會中。聞所開示類。皆世緣俗諦。非談諧嵬瑣。則罵詈不已。心竊陋之。乃潛詣丈室。請白曰。為人天師。當只說法。奈何預以世間事。且僧有過斥去則已。何足追罵至累日乎。觀頷而不答。師因此省悟。初開法于太平隱靜。嗣主金山。金山當孔道。客至無虗日。師頗厭之。熙寧元年。遂謝事。隱于金牛山。山去丹陽數十里。人跡罕。至庭養猨鶴孔雀鸚鵡白鷴。皆就掌取食。號五客。各為一詩。贈之士大夫。欲相見者。就山中訪焉。廬山之圓通。明州之雪竇。相次堅懇。各住一年。雪竇至。前後二十年間。三請乃赴。其行由海道。遇大風。漂至慈溪東岸。舟破。從者多人皆散走。師獨安坐水中不動。以元豐五年九月甲午。示滅于金牛。壽六十七。臘六十三。弟子覺澄等。塔全身于西隴淮海。秦少游觀為師狀曰。師操行卓越。而遇人有恩意。雖對賓客。未甞與眾異饌。夜輒從眾僧寢于堂中。不入丈室。雅性樂施。所得金錢繒帛。率緣手盡。又多才藝。工於詩字畫有法。閒居絕囗。不掛事事。雖交至錯出。處之晏然。無不集者當時賢士大夫聞其風。皆傾意願與之游。始用參知政事高公若訥奏。賜紫方袍。又用節度使李公端愿。奏賜號圓通大師。凡十被請從之者四。皆天下名山巨剎。道化方行。輒託事隱去。州郡雖欲挽而留之。不可得也。弟子五十有五人。所著詩頌文集。凡五卷。又撰次其自少至老出處之跡一篇。號穉耄典記。以自見云。

法寶傳

法寶。姓王氏。遂州小溪人。事興聖院從簡。為僧學法。四方所見。如泉山之囗黃檗之南。雲居之寶。禾山之才。世所謂大善知識者。皆歷問焉。平居常宴坐。計晝夜之分。寢才十二三。臥必右脇。未甞解衣。如是者終其身。師三游洛陽。始至洛。人不知其為禪。再至。知其為禪者矣。三至。又知其為禪。而不徒為禪者矣。其應世之密用。觀機之善巧。則莫得而擬議。洛中賢士夫。從師游者甚眾。未必盡知師之道。但愛其行高而氣和。言簡而理盡耳。太師文潞公。表其行。賜紫方袍。三至洛。常寓於善覺院。眾為合力營搆。其徒十餘人。皆甞與師同學。又有信士。棄其孥。奔走服事者。師既居善覺。參問者益廣。或勸推所餘以為人。師曰。己未為。何暇為人。懷道應物。垂五十年。所以言論風旨。不大傳於世者。蓋其沖挹自晦如此。韓侍郎維。曰始予見師於河橋。師未甞不言也。予問之不能。已數年。予守潁昌。迎舘之府舍。師未甞言也。予雖欲問。不知所問矣。嗚呼道不可以不刳心焉。既示疾。遍作書。別所往來之人。奄然而寂。年六十有九。時元豐六年九月也。藏骨龍門菩提院之上方。

浮山遠公傳

禪師。名法遠。鄭圃田人也。出於王氏。十九出家。先謁汾州。得一盼相印。復參葉縣省公。與天衣懷。同往葉縣住持。枯淡嚴密。諸方畏之。師至值雪寒。縣喝罵驅逐。至以將水潑。眾僧衣履皆濕。怒而散去。唯師與懷。自若整衣。敷具復坐如故。縣到。呵曰。汝更不去。待我打耶。師近前不審。云。某數千里而來參。叩和尚為明大事。豈以杓水潑之便去。縣笑。因而遂留。相依數年。萬方挫折。師始終一如。所謂真金烈火。愈鍛而愈明。縣始以衣法付之。開堂日拈香曰。汝海。枯木上生花。別迎春色。蓋指葉縣也。師與王質。待制論道。畫一圓相。問曰。一不得匹馬單鎗。二不得衣錦還鄉。鵲不得喜。鴉不得殃。速道速道。王罔措。師曰。勘破了也。師暮年休會聖岩。敘佛祖奧義。作九帶。啟廸學者。與因[其/水]說法一事。莫不家喻戶曉。師玉骨插額。目光外射。狀如王孫。凜然可畏。雅自稱柴石老人。歿時已七十餘。范文正公。銘其塔曰。嗚呼遠公。釋子之雄。禪林甘澤。法海真龍。壽齡有限。慧命無窮。寒岩[療-(日/小)+土]骨。千載清風。師平生貴尚真實。參證痛抑浮辯。甞謂道吾真公曰。學未至道。衒耀見聞。馳騁機解。以囗舌辯。利相勝者。猶如廁屋塗汙丹雘。秪增其臭耳。得法弟子道臻者。繼大覺璉。住淨因。法道大弘於京師。當英神啟三朝。數入宮說法。恩遇隆渥。為人渠渠靜退。似不能言者。奉身至約。一布裙二十年不易。用五幅纔掩脛。不多為叢褶。曰徒費耳。無所嗜好。甞雪方丈之西壁。命文與可掃墨竹。謂人曰。吾使游人見之。心目清凉。此君蓋替我說法也。元祐八年歿。

法華隆禪師傳

道隆禪師。未詳里族。初參石門徹和尚。問曰。古者道但得隨處安閒。自然合他占轍。雖有此語。疑心未歇。時如何。門曰。知有乃可隨處安閒。如人在州縣住。或聞。或見。千奇百怪。他總將作尋常。不知有而安閒。如人在村落住。有少聲色。則驚怪傳說。師於言下有省。門盡授其洞上宗旨。及出世。乃嗣廣慧。或問曰。禪師親見石門。如何却嗣廣慧。師曰。我初見廣慧。渠方欲剃髮。使我擎[柷-囗+登]子來。因曰。道者。我有[柷-囗+登]子詩。聽取詩曰。放下便平穩我時便肯伊。因敘在石門所得。慧曰。石門所示。如百味珍饈。只是飽人不得。後來有一炷香。不欲兩頭三緒。為伊燒却。師至和初。游京客景德寺。日縱觀都市。歸常二鼓。一夕不得入。臥于門下。仁宗夢至景德寺門。見龍蟠地。驚覺。中夜遣中使視之。乃一僧熟睡。已再鼾。撼之始覺。問名字歸奏。帝聞道隆。乃喜曰。吉徵也。明日召至便殿。問宗旨。師奏對詳允。帝大說。有旨館于大相國寺燒朱院。由是道化大振。甞與大覺璉公。說法化成殿。機鋒迅辯。帝大悅。侍衛皆山呼。或偈頌酬答。或留宿禁中。禮遇隆厚。賜號應制明悟禪師。師因奏疏。舉璉自代。帝覽表不允。有旨於曹門外。建精舍延師。師額華嚴禪院。有僧頌璉公詩。上問佛偈曰。有節非于竹。三星偃月宮。一人居日下。弗與眾人同。師曰。諸佛說心。為破心相。璉作此偈。虗空釘橛也。乃曰。虗空釘鐵橛。平地起骨堆。莫將閑學解。安著佛階梯。又見達觀頴禪師。戲作偈曰。解答諸方語。能吟五字詩。二般俱好藝。只是見錢遲。師曰。佛法却成戲論。後生無識遽相。效學不可長也。但曰二般。雖雜道也勝別施為。有僧曰。洞山寶公。譏五祖戒禪師。行藏落人。疑似其至洞山。乃上堂說偈曰。嗟見世聱訛。言清行濁多。若無閻老子。誰人奈你何。師曰。寶麤行不遜。賣師取名。不可取也。曹谿曰。真實修道人。不見世間過。來說他人短。自短先在我。寶暴其師之失。教誰檢點。凡沙門釋子。寂默為要。華嚴論曰。唯寂唯默。是心造如來之樣。不著不戀。是路入法界之轍。寶賣洞山。薑鋤雙峰地。已為道人取笑也。師為人寬厚不矜伐。以真慈普敬行心。歿時年八十餘。盛暑安坐七日。手足柔和。全身建塔於寺之東。

系曰。夫寺門鼾睡僧。入天子夢。夢其為龍。不為所惡。復尊寵之至宿留禁中。非師道洽天下。烏能及此。京師禪法。由是大弘。併見仁宗識洞高遠。若遇庸君。師其不為虀粉乎。予故表而出之。

泉大道.宗道者傳

谷泉。泉南人也。少聰敏。性耐垢汙。大言不遜。流俗憎之。去為沙門。撥置戒律。任心而行。眼蓋衲子。所至叢林輒刪去。泉不以介意。造汾陽。陽奇之。密受記莂。南歸放浪。湘中數來往。道吾訪慈明。道吾有湫。毒龍所蟄。墮葉觸波。必雷雨連日。過者不敢喘。與慈明暮歸。時秋暑。捉其衣曰。可同浴。慈明掣肘徑去。於是。泉解衣躍入。霹靂隨至。腥風吹雨。林木震搖。慈明蹲草中。意泉死矣。須臾晴霽。忽引頸出波間。曰[囗@力]。後住南嶽懶瓚岩。又移住芭蕉。將復移保真。大書芭蕉壁曰。予此芭蕉菴。幽占堆雲處。般般異境未暇數。先看矮松三四樹。寒來燒枯杉。饑飡大紫芋。而今棄之去。不知誰來住。住保真。夜地坐祝融峰下。有大蟒盤繞之。泉解衣帶縛其腰。明日杖策尋之。衣帶[聯-耳+糸]松枝上。蓋松妖也。嘗過衡山縣。見屠者斫肉。立其旁。作可憐態。指其肉。又指其囗。屠問曰。汝啞耶。即肯首。屠憐之。割巨臠置鉢中。泉喜出。望外感謝而去。一市大笑。而泉自若。以杖荷大酒瓢。往來山中。人問瓢中何物。曰。大道漿也。作偈曰。我又誰管你天。誰管你地。著箇破紙襖。一味工打睡。一任金烏東上。玉兔西墜。榮辱何預我。興亡不相關。一條柱杖。一葫蘆間。走南山與北山。畜一奴名調古。日令拾薪汲澗。或呼對坐岩石間。贈之以偈曰。我有山童名調古。不誦經不禮祖。解般榾柮禦冬寒。隨分衣裳破不補。會栽蔬能種芋。千山萬山去無懼。阿呵呵有甚討處倚。遇上座來參。問菴主在麼。泉曰。誰。曰行脚僧。曰作甚麼。曰禮拜菴主。曰恰值菴主不在。曰你聻泉。曰向道不在。說甚麼你。我拽棒趂出。次日來。又趂出。一日又來。泉攔胷扭住曰。我這裡虎狼縱橫尿牀。鬼子三回兩度。來討甚麼。曰人言菴主親見汾陽來。泉解衣抖擻曰。你道我見汾陽來。有多少奇特。再訪慈明。作偈寄之曰。相別而今又半年。不知誰共對談禪。一般秀色湘山裡。汝自匡徒我自眠。慈明笑而已。乃令南公更謁泉。泉與語。驚曰。五州管內。乃有此匾頭道人耶。嘉祐中。男子冷清妖言誅。泉坐清曾經由菴中。決杖配郴州牢城。盛暑負土經通衢。弛擔說偈曰。今朝六月六。谷泉被氣[祝/土]。不是上天堂。便是入地獄。言訖微笑。泊然蟬蛻。闍維。舍利不可勝數。郴人塔而祠焉。

宗道者。不知何許人也。往來舒蘄間。多留於投子。性嗜酒。無日不醉。村民愛敬之。每餉以醇醪。居一日方入浴。聞有尋宗者。度其必送榼。至裸而出。得酒徑去。人皆大笑。而宗傲然不怍。甞散衣下山。有逆而問者曰。如何是道者家風。對曰袈裟裹草鞵。意旨如何。曰赤脚下。桐城陳退夫。初赴省闈過宗。戲問曰。瓘此行欲作狀元。得否。宗熟視曰。無時即得。莫測其言也。而退夫。果以第三名上第。時彥作魁。方悟無時之語。宗見雪竇。而逸放自如。言法華之流也。

福昌善禪師傳

惟善。不知何許人。住荊南福昌寺。嗣明教寬禪師。為人敬嚴。祕重法道。初住持時。屋廬十餘間。殘僧數輩。師晨香夕燈。陞座說法。如臨千眾。禪林受用。所宜有者。咸修備之。客至肅然加敬。十餘年而衲子方集。至百許人。師見來者。必勘驗之。有僧自號映達摩。纔入方丈。提起坐具曰。展即徧周法界。不展即賓主不分。展即是。不展即是。師曰。汝平地喫交了也。映曰。明眼尊宿。果然有在。師便打。映曰。奪柱杖打倒和尚莫言不道。師曰。棺木裏瞠眼漢。且坐喫茶。茶罷。映前白曰。適來容易觸忤和尚。師曰。兩重公案喝出。又問僧近離何處。曰承天。曰不涉途程道將一句來。僧喝之。師便打。僧以坐具作摵勢。師笑曰。喪車後掉藥囊。又問。俗士年多少。曰四十四。師曰。添一減一是多少。其人無對。師自代云。適來猶記得。又問。僧何處來。曰德山。曰武陵溪畔。道將一句來。僧無語。乃自代曰。水到渠成。師機鋒峻不可嬰。諸方畏服。法席追還雲門之風南禪。師甞曰。我與翠岩悅。在福昌時。適病寒。服藥出汗。悅從禪侶徧借被。咸無焉。有紙衾者。皆以衰老亦可數。悅太息曰。善公本色作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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