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镇的商队不算小,足足有四十来人,装满货物的马车七辆,保镖护卫一应俱全。
虽然大家都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保镖护卫都是摆设,但是任然没有一个商队敢不带护卫押货,除了那些被逼到绝路垂死一搏的落魄商人,他们落魄到连护卫都请不起的地步。
护卫和保镖,就算规模渺小到翻不起水花,商人们还是需要这种态度——我们有护卫。
至少遭遇意外的时候他们不用坐着绝望,他们有反抗的态度。
木昭找到商队名义上的负责人,提出想与商队同行的请求,商队负责人象征性的问了问木昭们的目的地和身份之后便欣然同意了,还关切的告诉木昭需要什么帮助便提出来,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助的。
目光短浅之人必不是成功的商人,明智的商人明白人比钱重要得多,交好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救命稻草,这种例子在商界和江湖比比皆是。
木昭礼貌的对商队表示了感谢,但也仅此而已,没有提出任何报答的行为和话语。
商队负责人不以为意,寒暄两句离去了。
商队押货一般不带女眷和家属,这次不太一样。
商队中间有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和运货的马车完全不一样,这种马车是给人坐的,有车厢,有顶棚,有门帘。而托运货物的马车只有一块木板。马车中断断续续的飘出一些女子胭脂水粉的味道,明眼的人很容易可以猜出车中必然是一个女子。有经验的人还能从空气的味道和车辙的深浅中分析出女子的年龄和身材。
江湖中有个传说-------闻香识女人。
这种手段更高明,据说是一种直觉,都不需要加以分析的。
当然,这些都与木昭无关。
木昭安静的在车队尾端走着,他的旁边是一匹马,马上坐着十七。
木昭不会骑马,这些年来东漂西泊,木昭跟着先生去往哪里都只靠一双脚,走着来走着去,已经习惯了,木昭也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商队一般不会歇息,会一直走到天黑,所以商队中的人都不会怎么交谈,每个人都在尽量保持体力。
这当中不包括十七和木昭。十七不说话不是为了保存体力。
木昭问:
“天上有很多美女吗?”
接着说道:
“像你这样的。”
十七不说话。
木昭又问:
“你到底多大,我们有没有那么一丝般配?”
十七:“没有。”
木昭再问:
“那你有没有姐姐妹妹啊这些。”
十七转头找马鞭。
木昭还想问,十七说“住口”
木昭说:
“我们像不像打情骂俏。”
十七驱马走到了另一边。
木昭叹气。
他不说话,整个商队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下午时分,路过一个叫做鹰嘴峡的地方。
这个峡谷不算长,像是一座山被一剑从中劈成两瓣的模样,两头宽,中间窄,最窄的地方仅能让一辆马车通过,峡谷两边都是峭壁,高高耸起。
峡谷是商队的必经之路,也是山贼们打劫的绝佳地方。但凡有些许经历的商队,都与山贼打过交道,毕竟这个动荡的世界上,做一个山贼多多少少要比那些没身份背景的人,在市井打拼轻松一些。
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山贼也一样,他们求财,不索命。
山贼们做事有度,知道分寸,所以他们才能遍布各大山头,不像喜好鲜血的马匪。马匪只能躲在偏僻的荒漠和黄沙里,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在朝廷的扫荡下瑟瑟发抖。而山贼们可以在朝廷军队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匍匐的姿态,同时过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日子。
尽管如此,尽管山贼都是老面孔了,行到峡谷口的商队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压抑起来。
果不其然,在快走出峡谷的时候,山贼们出现了。
一支箭从天空飞来,钉在商队的正前方,箭头插入地面,箭羽在风中轻轻晃荡。这只箭明晃晃的插在路上,仿若宣告——你们被打劫了。
山贼在峡谷口两旁纷纷现出身来,他们没有像野史小说中那样大呼小叫,欢呼着羔羊的到来。
山贼们零零散散的立在峡谷两旁的山头上,冷冷的盯着商队不发一言。
这时,商队前面道路的拐角处响起阵阵马蹄声,山贼的另一半人马从那里出现,和山上的山贼们形成包围之势。
马队的领头是两个人,一人身扛一柄九环大刀,身形彪悍。另一人什么也没带,体型修长,还有些许儒雅,不像个山贼,只是目光太过尖锐,如利剑一般,略微冲散了点他身上的儒雅之气。
山贼们慢慢的走到商队前方,商队负责人苦笑起来,他翻身下了马,走到山贼领头人的面前,恭敬的道:
“见过大当家,二当家。”
二当家便是身扛九环大刀那位,他仿佛没有听到商队负责人的话,趋马径直带着一帮人把商队围了起来,“踏踏”的马蹄声将整个商队笼罩了起来。
二当家走到商队中间的时候,看了一眼这辆“载人”的马车,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然后驱马走到了商队最末端,在木昭的身边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七。
商队负责人等到山贼们把整个商队都围住的时候方才喊道:
“来人,把给大当家二当家准备的马车拉出来。”
然后转头看向大当家说道:
“大当家的,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和往常的一样。”
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支山贼,常年在此地押货的商队们几乎都认识大当家和二当家,也明白道上的规矩,求财不索命,只要拿出规定内的东西,山贼便不会难为他们。
但这次不太一样,大当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准备送上的“过路钱”,开口道:
“刘老汉,你们的运气不太好,这次我们要你全部的货物。”
刘老汉被惊了一下,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说道:
“大当家,这不合规矩罢。”
大当家说:
“这次是我们的最后一票,干完这一票我们就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刘老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二当家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在商队最前面都能听到。
他看着十七,用一种嚣张的语气对木昭说道:
“读书人,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评价评价我。”
木昭低头,面带微笑,声音如湖面一般平静。
“玉树临风。”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刘老汉看到这一幕,又看了看商队中间的马车,苦涩的皱了皱眉头:
“也罢,都给大当家,只是那一辆马车,里面是感了风寒的内子,还望大当家行个方便,多多包涵。”
“可以。”大当家说。
然后他出声向山贼喊道:
“把货物全部留下来,放他们离开。”
刘老汉松了一口气,吆喝着商队人马赶快离开。嘴里喃喃着,“丢财免灾,丢财免灾……”
这时,二当家策马从商队末尾跑到大当家旁边,大声说道:
“大哥,那马车里肯定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还有车队最后面骑马的那个,自从……”他顿了顿,继续说,“那时候起,我就没开过荤了……”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整个商队都能听见,刘老汉脸色变得难看和紧张,他走到马车旁边,让护卫们都围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十七,犹豫了一瞬间,叫了一个护卫去把十七和她的马拉过来。
十七面如寒冰,走到刘老汉旁边的时候神色方才温柔下来,说了一声:
“谢谢老先生。”
刘老汉面色严肃紧张,带着无奈的挥了挥手,让十七走进护卫中间,和马车并头前行。
大当家沉默,不发一言。
二当家看着商队和马车慢慢离开,又对大当家重复道:
“大哥,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
大当家看着二当家,说道:
“不要节外生枝,这里要变天了。”
二当家说:
“反正都是最后一票,大哥还这么讲规矩干嘛,兄弟我都快憋死了。”
大当家冷冷的说道:
“不行。”
二当家死死的盯着大当家,然后冷哼一声,愤愤的策马离开。
山贼们忙着搬战利品,木昭他们有惊无险的走出了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