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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余韵

身为人家的爹爹,罗天重实在是不及格,儿子和女儿都平安无事了才姗姗来迟。

一言不发的接过抱洛琰僵硬的身体,往独木峰后山走去,其余几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还是那片蔷薇花海,再看到,已经没有初见的惊喜,除了伤心还是伤心了。

罗璇舞跟着爹爹穿过花海,带刺的蔷薇花,挂花的她的衣裙和皮肤,小小的刺痛。花海深处,竟然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洞。

罗璇舞只是默默的跟着,所以看不到,她的爹爹罗天重脸上温柔的忧伤。这个冰洞里,是他心爱的女子最后的居所啊。她永远青春,而我日渐迟暮。等着我,待孩儿们成人,待我百年,我便来陪你。

然后,罗璇舞眼睁睁的看着爹爹走进冰洞深处,而自己,竟然被一直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冰山拦住,寒光凛冽的剑锋横在罗璇舞面前:“禁地,止步!”

禁地?罗璇舞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洞里轰隆隆的落冰声音!琰哥哥!罗璇舞浑身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想要冲进去,但郤飞扬抬手点了她的穴道,罗璇舞瞬间无力,瘫软在郤飞扬的怀里。“琰哥哥……”

“你是楚隰澈?”郤飞扬突然领悟。“岳父的关门大弟子?”

冰山扯了一下嘴角,动了动脸皮,算是对师傅的女婿做了回应。

“我该谢你。”谢谢他护卫岳母这么多年,谢谢他以后护卫小舞心里最单纯的牵挂。

“不谢。”冰山威胁十足的看着他,眼神坚定。保护师母是我理当的,护着洛琰也是我情愿的。只要舞舞心里还有挂念,她就永远不会忘记替她守着他们的我。你以为你赢了吗?时间还很多呢。

“楚儿,有劳你了。”罗天重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来,撂下一句话,连一刻的停留都不敢。她就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啊!他必须马上离开!他们有过约定,他要照顾儿女成人,他要带她一起再看五十年的大好河山!离约定的时间还很长!他现在还不能陪她!

一切尘埃落定,秦少钧趁罗璇舞迷糊中,留下一句“记得来喝喜酒“拐了亲亲老婆就闪人。逐风难得严肃的交待郤飞扬:“好好照顾丫头!”

剩下一只聪明的小屁孩,看看左右安全之后,跳出来惊吓他姐夫:“我想我姐!我要去你家!”于是小贬驮着昏睡的罗璇舞,在郤飞扬和罗瑧宇的的牵引下一步步往落梅山庄走去,那里还有亲人在等着他们呢。

不是说归宁吗?那就先把这个小鬼送回家,顺便做个孝顺女婿吧。

一个月后

某将军府,时不时的传来仆妇惊恐的呼叫声:“少将军夫人!您小心点!小心您的身子!”

而后是柔雅女子用力跺脚,恼羞成怒的低叫:“都说了是假的了!是假的呀!”

不管婚事还是孕事,都是假的啊!那个可恶的秦少钧!假的假的假的啦!

说什么怕家里反对,先煮好饭再说。可是他们哪有做那种事嘛……

可恶的家伙,谁要嫁给他啦!

只是脑中为什么老是听到他难得正经的那句羞死人的话呢?

“我的心可是真的……”

逐风骑着偷来的小红杏,懒洋洋的走在官道上。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干活了,偷懒太久喽!也该活络活络筋骨乐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颓废中带着潇洒。

只是,眼前笑盈盈的拦住他去路的女子怎么如此面善呢?

“小贼,还记得本小姐吗?”

逐风一阵迷茫之后醒悟,觉得一阵阴凉从自己的后背慢慢升起……

这这这这!她她她她!

完了……

郤飞扬刚刚省亲回来就躲去书房苦苦思量对策。

已经一个月了耶!小舞居然还是只让他亲吻而不许有进一步动作,说什么她只是他口头上的妻子。

口头上的妻子?哪年的事啊?郤飞扬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着罗璇舞闪着水光的眸子,动不动就说“嫁人一点都不好玩……”郤飞扬再欲求不满也只能忍耐。

岳父大人有交待,老婆是娶来疼的。

果然是娶来疼的啊……

娶来让自己疼的……

可怜的男人烦躁的很,没有看到奸计得逞的小女子偷偷的乐呢。

而那个晶莹的冰洞,在楚隰澈无声的守护下依然静谧。守着两个人的牵挂,也被他们牵挂,即使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心里也是幸福。

离开的人已经离开,生者还有他们的生活。

黑暗已经过去,我们的眼睛应该学会寻找光明。

就算是为了逝者能安心,让我们一起幸福吧。

番外一我的洛神(上)

我是洛琰。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生命中有那样一个女孩存在。

她开心的时候会咧开嘴,凤眼笑成一弯初月。

她会对我说:“琰哥哥,舞儿最喜欢你了!”我很喜欢这句话的。不过,有时候我会想问,舞儿,你到底有几个最喜欢?当然,我从来没有问出口过,我不想让舞儿为难。

她难过的时候会咬着唇,眉峰蹙成一个川字。她会对我说:“琰哥哥,舞儿想娘亲了。”我会拥着她,给她温暖,我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依赖而已。只是我还是会在心底问自己:舞儿有娘亲可以想念,你呢?我暗自决定,如果寂寞的时候,就想念舞儿吧。

她生气的时候会嘟起嘴,整个人都变得可爱起来。她会对我说:“琰哥哥欺负人!舞儿不理你了!”其实舞儿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散发出的勃勃生机,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光彩照人。我最喜欢舞儿生气的样子,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最漂亮。但我总是不舍得她生气,真可惜。

对,你们知道了。她叫舞儿。

你看,一个姓罗,一个姓洛,这是命里注定的缘分。

舞儿曾经很郑重的对我说:“琰哥哥,我们上辈子就是一家人!”

我记得那天是舞儿的生日,舞儿六岁了。她送我一个很小巧玲珑的蝴蝶夜光杯,说:“琰哥哥,我送你一个杯子,就是送了我的一辈子了喔。”

舞儿其实不太清楚这话的意思吧。但是我心里却偷偷的开心,舞儿,你答应我的,给我一辈子。

后来舞儿被罚了。罚跪在正厅门前的青石板上整整一天一夜才可以起来。

我陪在舞儿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舞儿受罚。

罗叔叔说舞儿偷东西了,却不说舞儿偷了什么。

罗叔叔是真的很宠舞儿的,因为她和罗伯母太像了。你问我怎么知道她们像?秘密。

舞儿连罗叔叔的盟主令都可以随意拿来玩,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偷?我觉得奇怪。

罗叔叔走后,我悄悄问舞儿才知道,舞儿拿的,是那只蝴蝶夜光杯。

舞儿很委屈又带着得意的说:“我偷偷看到爹爹拿着那只杯子,说什么送杯子就是许一辈子的,爹爹好幸福的样子。我也想给琰哥哥啊,我不喜欢琰哥哥总是伤心的表情……”

舞儿……

我的舞儿……

想让我幸福的舞儿……

真笨,你怎么不懂,你就是我的幸福啊。我只要你而已。

我把杯子还给罗叔叔,请罗叔叔不要再罚舞儿,罗叔叔却拒绝了。

“舞儿认了罚,杯子就给她了,当做生日礼物吧。既然舞儿决定送你,你就收着吧。”罗叔叔的神情很淡然,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但我知道,这个杯子应该是舞儿娘亲的遗物吧。罗叔叔嘱咐我,“洛儿,一定好好保存。”

“是,谢谢罗叔叔。”我笑了。

“洛儿……”罗叔叔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提点的对我说:“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啊。”

我点头,转身离开。

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怎么会忘。

我从出生身体里就带着毒的。

一种不会迅速致命却一直蔓延不会停止,叫做一线牵的毒。命悬一线,真是生动又形象。

我私心里却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幸福。千里因缘,一线牵。

如果没有这古怪的毒,我怎么会从千里之外的独木峰赶到这里呢?

罗叔叔因为罗伯母的关系,欠我父亲一个人情。

而今,不得已的父亲送我到这里,是为了给我续命的。罗叔叔曾经访遍天下名医,甚至连鬼医谢盏都区身在他府上做了个虚名的管事。

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一年多的时间,我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体而已。

一线牵。

我的因缘。

我该离开了。

谢盏救不了我,只给了我续命之方,让我速速回独木峰,等他研究出真正的解药。

他说我教独有的配方,沉香泪。可以延缓毒素在我身体里的蔓延速度,但我也知道,那是另一种歹毒的药。

以毒攻毒?

痛不止息?

何妨。

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机会同舞儿兑现她许的一辈子。

我问舞儿,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离开,我们两个人,不是一两天,是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舞儿问我。

“很久很久。”我说。

久到生命的尽头。一辈子,是你许我的。

舞儿犹豫了,“很久很久?那爹爹和小宇……”

“骗你的,笨舞儿。你在这里等着琰哥哥回来就好。”我改口这么说。

对不起,舞儿,我让你为难了。

“那琰哥哥要快一点喔。不要让舞儿等不及。”

舞儿答应了,我却仍旧不舍得离开。舞儿,还没有离开,我就开始想念了,怎么办?

我趁舞儿不注意,剪了舞儿的一缕头发,藏进怀里,放在最贴近心的位置。

悄悄的离开,因为怕看到舞儿难过自己就不舍得走。

只是,为什么时间走的这么快,不等我挽留,罗叔叔就告诉我,舞儿嫁人了呢?

舞儿嫁人了啊。

为什么我还是贪恋着你的风情,不舍得松手呢?

手里紧紧握着的蝴蝶夜光杯,泛着幽蓝的光泽。

沉香泪,每天一滴,痛到我的骨髓里。

装着舞儿发丝的香囊佩在身上,仿佛还能闻到舞儿发际的幽香。

想念,无时无刻,从未停止。

一线牵可以有沉香泪来遏制,想念呢?

面对这么汹涌澎湃的想念,我又该怎么办?

多少年了?从希望到绝望。

谢盏,枉费了你的苦心,我真的等不及了。

连痛都可以习惯,想念却不能习惯。我的舞儿,我真的想念。

番外二我的洛神(下)

想念能用什么办法治愈呢?我问自己。

然后敲敲脑袋:笨,去找到想念的人啊。

父亲思念母亲,所以把我托给罗叔叔以后,离开红尘。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他们都只要对方。他们不要我的想念。

我的想念只给舞儿。

因为舞儿说:“琰哥哥,舞儿最喜欢你了!”

我孤身上路,没有带那只蝴蝶夜光杯。舞儿的承诺,不需要强迫。

舞儿,你不知道吧,你娘亲身上也带着罗叔叔赠的蝴蝶夜光杯呢。

真遗憾,原本该双宿双栖的一对蝴蝶,现在却只能各自单飞。

可是我没有想到,再相见的第一面,我的舞儿,被别人拥在怀里,亲吻。

无赖吧。我故意弄出声响,打断了他们的亲吻。那个男子,我怎么可能不认得,郤飞扬,舞儿的夫。可是舞儿不认得我了。

心里空荡荡的。谁在敲打我的心?沉闷闷的声音:“痛——痛——痛——”

小人吧。

舞儿与郤飞扬有了争执,我趁机带走了她。可是看着舞儿的表情,我却觉得,我带走的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舞儿看着我的眼睛,认出我了。我虽然笑了,可是心里却依旧失落。看看我们的表情,一定很像吧。我的心为舞儿失落,舞儿的心为她的夫失落。

独木峰的后山,有一大片蔷薇。

那些刚刚离开舞儿之后,我痛的忍受不了时种植的蔷薇花,如今早已郁郁葱葱。也许是因为被我的痛滋润,它们开的特别好。

看到蔷薇花海,舞儿的眼睛里先是惊喜,而后,是深沉的内疚。

也许舞儿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我看清了,凉透了。

舞儿对我,最多的是内疚。

我的心在痛吗?没有关系的,多少年了,我早已习惯了痛楚。

一线牵也好,沉香泪也罢,我早已经习惯了。

也许有一天,我连思念都可以习惯?

就像舞儿想要我幸福一样,我自私的只要舞儿幸福而已。

舞儿,你看,琰哥哥一向聪明。舞儿幸福了,琰哥哥就幸福了。琰哥哥幸福了,舞儿的愿望就也达成了,多好。

。舞儿,知道吗?你的娘亲,就在蔷薇花海深处。独木峰的地穴所在。所以,我很早就知道,舞儿长大了会美成什么样子。

舞儿,不要内疚啊。你没有错。

我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水到渠成”会是真的呢?

是我不对。舞儿说过的,“那琰哥哥要快一点喔。不要让舞儿等不及。”

我太慢了,赶不上时间的脚步,所以舞儿等不及了。

舞儿,对不起,琰哥哥让你久等了。

就让琰哥哥来赔偿你的幸福吧。

琰哥哥逼你成长,逼你面对自己的感情。

你又流泪了。

又在我身边,为了别的男人流泪了。

很痛吗?比我还痛吗?

我也有私心呢。想让你至少有一刻,是和我一起痛的。奢望着,舞儿想通了,会转过头来,眉眼都笑成初月,对我说:“琰哥哥,舞儿最喜欢你了!”

水泥,其实不算是个坏人,他只是看不开而已。

但是他让舞儿伤心,就该死。

他想破坏舞儿的幸福,更该死。

我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连走路,有时候都力不从心了。

沉香泪,已经压过一线牵了。

是不是,我们的姻缘,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千里的姻缘到最后,也不过是一颗晶莹的眼泪,舞儿,我真的不确定,我愿不愿意再与你相遇。

舞儿,我的泪,没有关系。但是,我怕你伤心呵。

沉香泪带着天然凛冽的沉香,像是百年的陈酿,馥郁深沉。

让水泥与我同引,满满的一杯,牛角杯溢了,像我出闸的想念,再也留不住。

没有用蝴蝶杯,因为不舍得它被染脏,因为,我的蝴蝶,单飞,骗不了水泥。

水泥明白与我同饮的酒里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掌拍向我,我没有躲。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怎么能浪费在躲避上。

舞儿,记得吗?一辈子,很久很久,久到生命的尽头。

你兑现了啊,生命的尽头,果然是舞儿陪我的,我应该高兴的。

可是舞儿,我的梦那么长,我的一辈子,怎么可以这么短?

舞儿,我的一辈子真的太短啊。

太短。

“知道么?舞儿的娘亲,因为知道自己不治,最后也用了沉香泪呢。”我说。

至少,给这个男子一点安慰吧。他的奢望,何尝不是我的奢望?

水泥倒下了,因为心满意足吗?这一生,求的只是离她最近的这一刻吗?

我却不舍得倒下,我要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舞儿,我怎么就看不够你呢?

舞儿,那个地穴,千年寒冰不化,因为沉香泪而使整个身体都凝结的人,会和那里的千年寒冰一样长久。

舞儿,我的一辈子如果也能和寒冰一样长久该多好。

“琰哥哥,我们上辈子就是一家人!”

“琰哥哥的眼睛好漂亮啊,舞儿喜欢琰哥哥的眼睛!”

“琰哥哥,我送你一个杯子,就是送了我的一辈子了喔。”

“我也想给琰哥哥幸福啊,我不喜欢琰哥哥总是伤心的表情……”

舞儿的话。

舞儿的笑。

舞儿的眉眼。

舞儿的嘴角。

舞儿在伤心吗?

舞儿又撒娇了。

舞儿许我一辈子了。

舞儿想要舞幸福呢。

舞儿。

舞儿。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是舞儿呢?我找不到自己了。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呢?只有舞儿还存在。

命里注定了,只是刹那的相遇,光华流转,旋身错过,永远没有机会相守。

我的洛神,留不住的。

一线牵,然后,沉香泪。

我会被罗叔叔带走吧。

也好。

至少,那两只蝴蝶夜光杯,不会再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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