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本书,黑衣人信里写的很明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眼前这蛤蟆虽说不是人,可它已经具备了我们人类的认知和判断能力,和爷爷故事里的那些妖精没啥两样。书就放在我床尾的衣柜里,如果我当着蛤蟆的面拿出来,不免会引起蛤蟆的注意。别说一个具备灵性的蛤蟆,就是个普通人看到了,也不免对这三本书产生好奇心。因为这三本书太与众不同了,单看纸张就能看出来,现在谁还用这种粗糙的黄草纸写字制书?这种书,恐怕在全国范围内也找不出一本来,更何况我这里还是厚厚的三本呢。再者,这些东西来自阴界,上面会不会沾有阴气什么的也不一定。早就听爷爷说过,这世上有很动物,比如说狗、牛、马、鸡、猴,都是可以察觉到阴气的,有的甚至还能看我们人类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我房间里这只癞蛤蟆眼看都快成精了,说不定察觉阴气的能力比一般动物还要灵敏。再说不定……它会不会已经有所察觉了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跳,小心地向蛤蟆问道:“我再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你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比如说……能感觉阴气啥的?有就蹦一下,没有就算了。”
我说完,蛤蟆没动,这说明它没这能力,我的担心多少放下了一些,接着,我又试探性的向它问道:“那你有没有感觉这屋子里,放着什么很特别的东西,比如说,很奇怪的书本呀信之类的。”
蛤蟆又没动,并且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明白它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它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它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于是对它笑了笑说:“我最近老做恶梦,我怕屋子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这里的人,都挺迷信的,我也是……”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那蛤蟆居然在地上倍儿倍儿,蹦个不停,眼神里还透着那么一股子不乐意的味道。我立刻会意,赶忙对它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我是说除了你之外,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其它东西。”
蛤蟆闻听,又不再动弹了,并且它还给我做了个让我很意外的动作,摇了摇头。都知道蛤蟆没脖子是不能摇头的,这蛤蟆是把屁股支地,整个身子左右摆了摆,脑袋晃动的幅度很大,看上去很像是在摇头。我看着它那滑稽模样,裂开嘴,笑了。
其实,这只蛤蟆是能够察觉到阴气的,只是它现在道行尽失,已经察觉不到了。这是后话,以后再提。还有,我衣柜里的那三本书,上面原本是粘有的阴气,不过,已经被黑衣人事先用秘术给抹去了,我能想到的,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别说是这只蛤蟆,就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它们也是感应不到的。这些,是我在多年之后才知道的,这也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既然蛤蟆察觉不到那三本书的存在,我也就不用再担心了。只是那三本书还没被我用柳叶水泡过,至少今夜是没办法看了,只有等到明天放了学之后再说。
第二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小胖悄悄来找我,谈他的秘密基地的事,问我什么时候陪他下去,我对他说,千万不要再告诉其他人,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基地了,小胖连连点头。至于什么时候陪他下去,我只说等我想好了再说,最好趁着礼拜天时间充足的时候再下。
放学后,我在路边撸了些柳叶,又顺便把七星阵需要的第四样道具,也一并找到了。说起这第四样道具,相较前面三样来说,找起来相对容易了一些。这第四样道具是,四年生的母鸡脖子里的一根鸡毛,还必须是沾着母鸡血的鸡毛。
说起找这根血鸡毛的过程,在这里就必须提一提我们村里的老寿星,赵老头了,因为这根鸡毛就是从他那里弄来的。
赵老头今年九十多岁,是我们村里唯一活到九十岁以上的老寿星。老头儿身子骨还算硬朗,眼不花耳不聋的,整天喜欢乐呵呵的拎条凳子,坐在村里十字路口晒太阳。这老头除了每天晒太阳之外,还有个异于常人的癖好。我的这根鸡毛,就是因为他那癖好弄到的。
说起他这癖好,都有些让人觉得好笑,那就是,溜鸡。啥叫溜鸡?见过遛狗没有?人家遛的是狗,他溜的是鸡,而且只溜母鸡。每天傍晚时分,老头儿都要到村子北边的后山上,屁颠儿屁颠儿地溜一圈儿鸡,乐此不疲,几十年来风雨不改雷打不动。
把老母鸡用条细绳子拴了一条腿,老头自己牵着细绳子的另一头,也不管母鸡同意不同意,扯起绳子,死拉硬拽地把母鸡拎山上溜一圈再回来。这些在外人看来可能挺新奇的,不过我们村里人眼里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听爷爷说,赵老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六零年全国大饥荒时,他们家养的一只老母鸡,救了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大饥荒过去之后,赵老头把家里全养成了母鸡,也不宰杀来吃,鸡下不下蛋,他也不管,直到把鸡养到寿终正寝为止,也就在那个时候,赵老头有了这溜鸡的癖好。
1958——1962年那场全国性的大饥荒,给我们老一辈人留下了太深刻太恐怖的记忆阴影。它不单单只是因为干旱造成的,而是有许多因素汇集在一起才产生的,先是大炼钢铁,劳民伤财,一无所获,好好的钢材全烧成了一无是处的铁疙瘩。然后成立全民食堂,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锅饭,目的是想要一步踏入社会主义的最高境界共产主义,一块田里劳作,一个锅里吃饭,结果倒好,共产主义没搞成,倒养出一帮好吃懒做的刁民,消极怠工好逸恶劳。后来又搞什么农业大,跃,进,大,跃,进没搞成,倒搞出了浮夸风,各地官员向中央虚报粮食产量,有些地方官员竟敢牛逼哄哄地说,自己管理的地域,每亩田能产万斤粮。那万斤粮食,即便对于当今这么发达的科技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当时那些地方官员无限膨胀的虚荣心,直接导致了国家粮库的书面数字与粮库实际库存严重不符。书面数字和实际存储量的惊人差距,用天渊之别来形容都不为过。当时的中国外患大于内忧,与苏俄关系破裂,欧美又虎视眈眈,对于当时地方官员的浮夸风,中央政府无暇顾及。这也就造成了,当灾情出现后,政府准备启用国库存粮赈灾时,却发现国库中空空如也的尴尬局面。
当时的惨状,并不是寥寥几笔能够叙述完整的,粮食吃完之后,老百姓先是杀鸡宰狗吃牲畜,后来啃树皮,吃草根,最后没什么可吃的了,就吃庙里的泥胎像,那些泥胎又岂是能吃的?吃了之后根本不消化,留在肚子里活活能把人憋死。
当时的赵老头,家里也是山穷水尽,一粒粮食都没有了,能吃的全都吃了,就剩下一只还在下蛋的芦花老母鸡,就因为这只母鸡每天都能准时地产下一个蛋,所以赵老头一直没舍不得吃它。不过后来,眼看家里人饿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赵老头一咬牙一狠心,就想把那只老母鸡宰了,给他媳妇和那几个孩子吃。
那芦花老母鸡呢,当时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当赵老头拎着菜刀,杀气腾腾地把鸡笼打开那一霎那,它尖叫一声,扑棱起翅膀冲出了鸡窝。那赵老头也饿了好几天了,脚软身虚手下没劲,一个没抓住,就给母鸡跳出院墙,跑街上去了。赵老头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当即拎着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