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切收拾停当,张文通易容成平日老郎中模样,去大街上打探消息。汪如海昨晚遇刺,今晨杭州街头巷尾贴满了通缉布告,布告上画有张陈二人的相貌,又写道:男,身份不详,年龄二十左右,高约五尺八寸;女,身份不详,年龄二十左右,高约五尺三寸,右肩有伤。二人于昨晚行刺杭州镇抚汪如海大人未遂,后逃之夭夭,不知所踪,凡提供逃犯行踪线索者,赏银百两,缉拿逃犯有功者,赏银二百两。杭州城又加大巡查力度,街上处处可见巡逻兵卒。若遇到可疑之人,不由分说,当场拦住搜身。更不要提那些勾栏瓦市、茶馆酒肆、医馆药堂等人多之处,更是反复搜寻,详加盘查。
张文通暗知情况不妙,心道:看来杭州城不是久呆之地,我得尽快护送陈姑娘离开杭州城。但不知道城门是否封锁?
张文通又去各城门口转了一圈。杭州城四大城门都未有关闭。只因汪如海只是五品武官,杭州不会因此而全城戒严。虽是如此,但往来行人也需要搜身盘问,尤其是年轻女子,还要查验肩部是否有伤。若是遇到有伤的,便抓起来,严刑拷问。官兵趁机轻薄一些貌美女子,弄得百姓敢怒不敢言。
张文通见此,暗觉出城尚有一丝希望,心中忽生一计,俄而就去成衣铺买些老妇衣物。那铺子掌柜识得张文通,见他买老妇衣物,笑道:“张公,您这是打算去相亲吧!不知相中是哪家的黄花大闺女?”
张文通在杭州定居已有年余,却从未谈及自己是否有家室子嗣。大家便认为张文通老而未婚。且当时寡妇严禁改嫁,因而掌柜认为张文通和姜太公一样娶的是几十年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张文通知他意思,也是笑道:“正是去相亲,相的是城东陈家村的姑娘。还不知道人家肯还是不肯。”这句话虽是应付布店老板的话,但一语双关。若说买这些衣物是去相亲,那张文通自然希望与他相亲的人是陈若师。
掌柜一听,连忙拱手贺喜,又推荐几件样式不错衣物。张文通随便挑选几件衣物,并买下,便径直回到宝善堂,匆忙卸掉易容装扮,去密室见陈若师。
陈若师见他回来,忙问道:“张大哥,外面情况如何?”
张文通道:“眼下汪如海正满城捉拿你我二人。杭州城不是久呆之地。我想赶紧护送姑娘出城。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陈若师略加思忖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可惜我大仇还未得报,就要离开此地。”又想起昨日行刺失败,不禁长叹一口气。
张文通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姑娘武艺更进一层,再来杀掉汪……”张文通忽想起陈若师不愿听见汪如海这三个字,连忙改口道:“那个狗官,岂不易如反掌。”
陈若师点头道:“说的有理。我再让那狗贼多活几日!”
张文通又道:“既然姑娘同意出城。明日一早我给姑娘易容化装。不过,有件事还得委屈姑娘一下。”
“何事?”
张文通道:“现在满城贴满了你我的画像。若是咱们以这般样貌出去,不出片刻,便会被人抓住。因而我想将姑娘易容成老妇,你我假扮成老夫妻混出杭州城。”说及夫妻二字,张文通双颊涨红,神情扭捏,似不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陈若师是江湖儿女,眼下情况又是危急,也不会太在意这细枝末节,便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委屈的。明日,你来易容就是了!”
张文通没想到陈若师应承这么快,心道:想不到她并不介意与我做“夫妻”,虽然是假的,但也挺高兴的。
张文通喜道:“那明日一早,我便来给姑娘易容。”二人又闲聊一阵后,张文通便出密室准备饭食。
次日卯时,张文叫醒陈若师,先让她换一身老妇的衣衫,又在她在额头、眼角、颧骨、嘴角等处涂些面粉。俄而又用木刀在陈若师的额头、眼角、嘴角等处刻几条皱纹,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过不多时,张文通忽道:“陈姑娘,已经画好了!”
陈若师瞧着镜中模样,大吃一惊,只见那镜中之人老态龙钟,沟纹壑深,完全瞧不出她原先模样,不禁啧啧称奇,赞道:“我本以为你的点穴功夫厉害,想不到你的易容术远胜过你的点穴功夫!”
张文通听了陈若师的夸奖,微微一笑,喜道:“多谢姑娘夸奖!”
张文通又让陈若师先吃早饭,自己趁此暇机易容换装。陈若师边吃边瞧张文通如何易容,心中羡慕道:我要有这本事该多好。易容成别人模样,混入那狗贼府中,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陈若师吃完饭,张文通也易容成七旬老汉。二人随即收拾一些细软和衣物,便匆匆离开了宝善堂。途中,张文通暗嘱陈若师说话声音需得老迈无力,莫要露出马脚。陈若师大伤未愈,中气不足,声音极易模仿。她学着老妇声音,道了一句:“老妇记住张大哥的话!”
张文通一听,像模像样顿时宽心。二人径向杭州城西门。西门守卫正在盘查来往行人。忽有个小卒拦住张陈二人去路,见二人年近古稀,与画像的两人年纪完全不符,便将图像递给张文通一看,问道:“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张文通正欲回答,却被陈若师抢白:“不认识,不认识!”
小兵见陈若师未仔细瞧那画像,就急忙答话,暗自奇怪,疑道:“你还没看清,怎么就知道不认识?”
陈若师待要解释,张文通暗中轻拉她的衣角,暗示她不要再说了。陈若师会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张文通在旁答道:“回禀官爷,我们刚才在城中看了布告,我家婆子知道官爷问的是那两个少男少女,所以答说不认识!”
小兵哦了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认识,那过去吧”说罢命人让开一条道,放张陈二人出城。
张文通拱手谢道:“多谢官爷!”拟要拉着陈若师出城。却听得一声大喝:“慢着!”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朝二人走过来。张陈二人一瞧,来者是汪如海四大护卫之一的归虎,心头大震。陈若师神情十分慌张,紧紧扯住张文通的衣角。张文通也是心慌,但强作镇静,凝眸望向归虎,一是怕被对方瞧出破绽,二是也为了稳住陈若师,若是连他都忐忑不安,陈若师定会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张文通忙向归虎拱手问道:“官爷,您还有何吩咐?”
归虎没有理他,径向那小兵,训斥道:“刚才为何不搜身盘查他们?”
小兵道:“回禀大人,他们并非画像中人,小的觉得没必要盘查他们,就放行了。”
归虎勃然大怒,狠狠地掴了元兵一掌,喝道:“似你这样盘查。这逃犯早就逃了!”
小兵忙道:“小的下次不敢了,以后会好好盘问!”
归虎从小兵的手中夺过画像,又递给张文通,问道:“老丈,还是仔细看看这画中二人,到底是否认识?”
张文通担心露馅,不敢不接,假装仔细看了几眼,缓缓地道:“不认识!这二人,我夫妻二人绝不认识!”
归虎微微一笑,又将画像递给陈若师,问道:“这位婆婆,你也看看吧!”
陈若师正欲推却不看,又被张文通扯住衣角,暗示她不要推辞。陈若师无奈,只好拿过画像,扫了一眼,急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不认识!”
归虎笑道:“好!好!”话音刚落,一掌忽地拍到陈若师的右肩。陈若师吃疼,正欲叫出,但转念一想不能喊疼,否则露陷被抓,便急咳了两声。
张文通连忙圆场道:“官爷下手也太狠些了吧,把我老婆子的肺病都拍出来了!”
归虎并未答话,直接迎面给了张文通一拳。张文通见势,急退数步,闪过这一招。归虎微笑道:“臭小子,怎么不装了!来人啊,把这两个逃犯给我拿下!”说罢,数十名元兵围将过来。
张文通见事情败露,连忙搂住陈若师,使出“逍遥仙游”,闪过几名元兵,急奔城门口,忽地又使出一招“乘风御龙”,震晕了看门的元兵,夺门而逃。
归虎喝道:“还不快追!”
元兵听后,立时有人跑步追赶,有人骑马追赶。归虎又派人速去告知上官龙和独孤赤,说他已经发现逃犯行踪。而自己急忙施展轻功去追张陈二人。
归虎是四大护法中最聪明的。张陈二人刚到城门,他就发觉张文通脚步轻盈,不像一位年近古稀的寻常老人,而像是一位习过上乘轻功的人。等他看见官兵递画像给二人看,二人还未瞧清楚,便说不知道,使他更加生疑。归虎又故意将画像再次递给文若二人。文若二人伸手时,便露出了破绽。二人的手背极其光滑,不像七旬老人的手背那么粗糙。归虎故意拍了一下陈若师的肩膀。陈若师虽然强忍疼痛,假咳了两声,但她的疼痛表情还是未逃过归虎的双眼。归虎认定眼前这二人便是前日暗杀汪如海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