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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牛大伟全身而退,陈楚歌和同事孙梅成为桃色新闻的主角。被大家讥笑为傻子的陈楚歌终于得知整个事件的幕后推手是谁……

陈楚歌从牛大伟办公室出来,径直奔向卫生间,他要把这种晦气随着尿液一道排出体外。可尿液是排出来了,晦气却驱赶不掉。

陈楚歌想虽然牛大伟百般掩饰,但他和孙梅之间已经超越了正常关系的界限,现在出了问题,宛如他拉下的屎没有倒掉,却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不是晦气是什么?

中国人对男女关系十分敏感,尤其是官场上。男女不是恋爱和夫妻关系,互不相识却又你情我愿地在一起,叫什么呢?陈楚歌想不外乎两种:第一种是直接要钱的,分为“嫖娼”和“包二奶”。古人十分英明,把嫖字造的十分贴切,男人用钞票买来的女色,叫嫖。嫖娼的对象是不固定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包二奶”的对象不一定是长期,但在一定时间段内是固定的。第二种是不直接要钱的,主要指那种不图回报实行资源共享、互惠互利的情人,如果掺入官场因素,叫性贿赂。干部的素质再高,首先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所以对那些有能力但生活腐化的干部,有人评价说这个干部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管不住“鸟”。

陈楚歌已经答应牛大伟充当孙梅的男朋友,也就是说他才是真正背黑锅的人,而牛大伟置身事外,甚至可能毫发无损。陈楚歌想牛大伟这招太损了,一个领导不保护下级也就罢了,至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损下级,让下级替自己背黑锅。

关于上下级之间分清和承担责任,以及下级如何维护领导威信的问题,某地公务员考试曾经出过这个题。陈楚歌认为,从理论上讲,这个命题就有问题,公务员是代表国家行使公权力的人员,只对国家、法律和人民负责,谈不上替领导背黑锅,但从现实的角度,这种现象又在一定程度上存在。

面对替上司背黑锅的问题,可能很多人会陷入哈姆雷特式的困惑:愿意背,还是不愿意背,这是个问题。因为,回答愿意,未免显得有点奴才相;表示不愿意,谁知道会不会因不合领导心意而白白错失机会?

现实中,不少人的行动表明他们愿意替领导背黑锅,理由是绝对不能跟领导对着干。领导决策失误,如果上级调查,就是领导需要你的关键时候,你“不问青红皂白”能够及时而勇敢、得体而巧妙地站出来,为他解除尴尬、窘迫的局面,你会突然发现,你们之间比一般的关系更密切了,原来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增加了感情上的色彩,你原来的缺点似乎得到了“重新解释”。甚至你会发现,你的晋升之日已经指日可待了。

陈楚歌想起历史上春秋时期一个有关晏子的故事:齐庄公因与崔杼夫人私通而被杀死。面对国君庄公被杀,国相晏子并不慌张。他站在崔家门外,左右的人说:“你要为庄公去死吗?”晏子答:“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意思是如果国君是为私欲而死,或者是为私欲而逃亡,做臣子的又不是国君私人密友,谁还愿意为他承担罪责呢?晏子的智慧就是“不能替混账领导背黑锅”。

陈楚歌虽然在行动上表明他愿意背这个黑锅,但心里很不痛快,他想如果牛大伟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在能承担的范围内替他背黑锅也就罢了,但他干的是满足自己私欲的事,相当于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这个黑锅背得到底划不划算?

正当陈楚歌感到惘然的时候,江副乡长进来了,看见陈楚歌站在便池边发呆,满腹狐疑地问道:“小陈,屙尿时还在想什么问题呀?”

陈楚歌窘迫地说:“没想什么。”

江副乡长笑了,说:“如果没想什么,那就是你那东西有问题?你这么小不可能得前列腺毛病吧?”

陈楚歌还是个青丝男,自然没有前列腺毛病。但他父亲陈保国有,陈保国经常在便池前站上半天,尿液淋漓不尽,有时撒在鞋面上,这时老伴就骂:“你个死老头子,屙尿也不长眼睛,撒在鞋上弄得屋子里臊气冲天。”他老子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这不是人老了吗,想当年老子屙尿飙很高,如今屙尿湿裤腰。人一老,百病都找上门来,东西也就不中用了。”

陈楚歌注意到江副乡长边撒尿嘴里边哼哼唧唧的,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心想原来他也有这毛病,便说:“江乡长,你说的前列腺毛病我不懂,也是一种富贵病吗?”

江副乡长哈哈大笑,说:“对,是富贵病,你小子不傻啊,还挺幽默呢!我问你刚才你在老大办公室里搞什么,我叫了半天也不开门?”

“没有啊,老大在办公室吗?”

“郝正仁说看见你进去了,你们关起门来谈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江乡长,你这可冤枉我了,我算老几啊?老大能给个好脸色看就算烧了高香了,还关起门来密谈呢,你也太抬举我了吧?再说郝主任那眼神被烟熏得能看得清吗?”

江副乡长点点头,说:“你小子能说会道了,我信你的。老大肯定不在办公室里,再说他有什么事从来不避开我,不至于拒我于门外的。”

陈楚歌回到办公室,郝正仁劈头盖脸质问道:“你跑哪去鬼混了,大半天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这里是机关,像你这么油可不行。”

陈楚歌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说:“我拉肚子,总不能让我拉在身上吧?”

郝正仁皱了皱眉头,骂道:“懒人屎尿多!”

陈楚歌刚才听牛大伟说最大的怀疑对象是郝正仁,心里对他充满了厌恶,要不是因为他举报,自己也不至于背黑锅,清白的人生如同一张白纸被郝正仁泼上了脏水,永远都洗刷不了。可牛大伟都拿他没办法,自己又能怎么办呢?跟他大吵一顿固然解气,但后果还考虑不考虑、影响还要不要?想到这里,他忍气吞声,默默地在桌边坐下来,开始整理文件。

郝正仁见他不吭声,有点得寸进尺,接着骂道:“瞧你这副德行,我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孙梅打抱不平,说:“郝主任,大家同事一场,积点口德好不好?”

郝正仁昏了头,又把矛头指向她:“关你屁事,你把自己管好就行。”

孙梅“刷”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郝正仁的脸说:“郝正仁,你把话说清楚,别血口喷人,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非撕了你这张嘴不可!”

郝正仁噤了声,闷头抽起烟来。

陈楚歌吓了一跳,没想到孙梅这么火暴脾气,平时她可是文文静静的。从孙梅的话中,陈楚歌感觉到牛大伟与她谈过了,而她似乎也把郝正仁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女人嘛,真是情绪化的动物,孙梅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恰恰把自己暴露了。不管郝正仁所说的“你把自己管好就行”是否语意双关,但孙梅的不冷静让人有狗急跳墙之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陈楚歌说:“郝主任,你骂我没关系,就是打我也行,但只求你不要跟孙梅过不去。咱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咱们解决,跟女人无关。”

“狗屁!你是男人吗?”郝正仁怕沾惹孙梅,因为他知道好男不跟女斗,万一孙梅撒起泼来,把上衣撕破,说他非礼,他就吃不了兜着走。当年他可是吃过这方面的亏,他分片的村有一位女村长被人举报贪污农业税款,乡里安排纪委书记和他组成工作组进村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不仅免职还要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在调查过程中,纪委书记临时回乡参加党政联席会,委托郝正仁全权负责。郝正仁查得十分认真,女村长着慌了,心生一计说有事单独向他汇报,郝正仁以为她要“交代”,兴冲冲地跟着进去了。女村长待他进去后把门从里面锁上,指着桌上的两条烟对他说:“郝主任,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平时我孝敬你的也不少,今儿个你拿了这两条烟,放我一马。”郝正仁有些动心,便转念一想又心理不平衡,你贪污几千块够上坐牢的,想用两条烟就把我给打发了,未免太便宜了吧?于是他公事公办地说:“不行,这事上面追查得紧,我做不了主。”女村长将上衣撕破,露出一对雪白的奶子,对他说:“今儿个你不行也得行,如果你走出这道门,我就告你非礼,让你陪我蹲号子。”郝正仁这下傻了,气愤地说:“你讹诈我?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女村长又将头发弄乱,在奶子上挠了两道血痕,说:“那你就走出去试试看,要么拿烟走人了事,要么咱俩同归于尽。”郝正仁这下没辙了,心想这女人狗急跳墙,被她咬上一口说不清道不明,思索良久,他丢下一句“算你狠!”然后拿着那两条烟出了门。后来郝正仁亲自动手帮她弄了一些发票,把窟窿补上。郝正仁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之所以不敢把孙梅惹毛,就怕孙梅趁陈楚歌不在,扑上来抱住自己大喊“非礼”,那样自己就会身败名裂。在他看来,对泼辣的女人自己能躲则躲,拉屎也隔三条田埂。

“郝主任,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检验一下?”陈楚歌反唇相讥,心想我不算男人的话,你郝正仁也算不上,咱们俩是半斤对八两。在他看来,郝正仁不光明正大,而是背后使阴招、暗箭伤人,像个古代妓馆的老鸨一样心狠手辣。而他自己则是任凭别人把屎盆子扣在头上,傻里巴叽地认了。

孙梅见两人斗嘴,气呼呼地摔门出去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陈楚歌拿起话筒,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传来,自称是首都一家出版社的,要主任听电话。陈楚歌吃过这方面的亏,便说:“我是,有事请讲?”那女人不厌其烦地讲了一大通,最后亮明底牌,要银子。陈楚歌早就料到了,便也学着郝正仁的口吻说:“好是好,但我们是个穷乡,工资都发不齐,看你们是上级领导,这样我私人购买一本,能不能收个成本价,20元怎么样?只有这么多了,再多我负担不起,你想想,还有其他部委领导的书要订,我一个人哪能吃得消,总不能让一家人跟着我喝西北风吧?就这样,等你书过来就给你汇钱。”那女人见陈楚歌死不松口,很快失去耐心,匆匆挂断电话,另寻商机去了。

郝正仁待他挂断电话,问道:“谁来的电话?”

陈楚歌说:“还是上次那样的电话,自称什么出版社的,目的是推销书,让我给打发了。”

郝正仁连珠炮地诘问:“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算老几?你是党政办主任吗?人家指名道姓找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答复?”

陈楚歌弄得左右不是,灰头土脸,心想你郝正仁有病吧,看来不仅是更年期综合症的问题,连脑子也顺带出了问题,前次骂我这种电话怎么能让你接,现在我替你挡了,没想好心没好报,被你倒打一耙,现在我懒得跟你这种神经病纠缠,便说:“我错了,下次一定让你接。”

郝正仁不依不饶,骂道:“接什么接?你他妈的应该直接挂断,而不是冒充老子跟人家打情骂俏。”

正当郝正仁大发雷霆之际,桌上的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起来,陈楚歌本不想去接,怎奈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便接了,对方说:“郝主任吗?”

陈楚歌连忙说:“我不是,你等一下。”然后对郝正仁说:“找你的。”

郝正仁接过话筒,说:“我是,请问你哪里?”

对方说:“我是纪委的苗健,有一个会议通知,请你记录一下,下午两点半在你乡召开党政班子和二级机构以上负责人会议,请他们按时参会,不准请假。”

郝正仁心里一动,连忙问道:“苗书记好,请问会议的内容是什么?”

对方说:“到时就知道了。”

郝正仁还想问点什么,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郝正仁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拿着电话记录本来到牛大伟办公室。

牛大伟看完,抬头又朝郝正仁看了一眼,说:“按要求通知吧。”

郝正仁回到办公室,卖力地亲自通知起来,很快全乡都知道纪委要到乡政府来开会,大家议论纷纷,猜测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楚歌也听出了端倪,心想这么快呀,看来牛大伟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陈楚歌有些惊讶,中午下班后,陈楚歌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就见孙梅端着饭盒进门来了,“我给你打了饭,我们就在房间吃吧。”

陈楚歌本来对孙梅有些好感,现在这种好感立马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想我已经答应牛大伟承认是你的男朋友,你不至于做得太过分吧,跑到我房间来吃算是什么回事,还不是向全乡人民公开宣告你是我陈楚歌的女人?我睡了你还让你怀孕堕胎,我是个十足的流氓恶棍、下流胚子,天啦,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哪?还有哪个好女孩愿意嫁我呀?

孙梅见陈楚歌脸色十分难看,便说:“在我心目中,是把你当作小弟弟看的,没想到会伤害你,都怪我命苦连累了你。”说完,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陈楚歌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心马上软了,虽然这与爱情无关,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在面前流泪,尽管她没有哭,但无声胜有声,更能击中他胸中的那根软肋。在女人面前装英雄打肿脸充胖子一直以来都是男人的通病,陈楚歌也概莫能外。此刻,他拿出纸巾递给孙梅说:“我已经向老大承诺过了,绝不食言。”

孙梅擦了擦眼泪,说:“老大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他能过这一关,相信他绝不会亏待你的。”

陈楚歌一直认为自己傻,没想到孙梅比自己还傻,她本身也是受害者,这个时候还维护牛大伟,她图的是什么?

陈楚歌想要么就是自己完完全全的错误。他看过一篇报道,说这年头一些领导干部和女下属的绯闻时有发生,虽然舆论一般都很自然地谴责领导,却对做其情人的那些女人心生同情,以为她们真是受害者。其实不然,许多女人是自愿或半自愿的,甚至还有主动傍上的。这些女人看到了与领导交换的价值,不是有意无意就是特别有意与领导热乎。一些眼色、动作、话语、礼物等,原本只应当给自己那个合法男人的,但她们给了领导。只要有姿色或有气质之类的女人,不少做领导的男人,难免不受诱惑。官场上的钩心斗角以及为工作上的枯燥琐事羁绊,让人很烦。领导忙于工作常影响家庭关系,也有与元配日子长了心生厌倦的因素,这时候,婚外的诱惑就变得魅力无穷。郎有“情”,妾有“意”,双方一拍即合。有了关系,领导可赐给情人直接的金钱,可安排情人一个好的位置,也可赏给情人按正常途径得不到的商业机会。一个女人只要脱脱衣服就能得到这些,努力十年不如陪睡一夜,真可谓无本万利。

孙梅是这样的女人吗?难道她贪图跟在牛大伟后面吃香的喝辣的,还有贪图他让人送的寻呼机、手机?如果不是这些,那么就是牛大伟用强,把她给办了,以后她也就归顺了?

孙梅和牛大伟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陈楚歌不好主动问她,除非她自己说出来。“我既然答应这件事,就没想过回报。”他说。

“你真是个好人!”孙梅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说。

两人边吃边聊,孙梅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例如她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堕胎、在哪家医院堕胎,还有就是堕胎的原因。这个所谓的恋爱故事,通过孙梅的“补充”,变得无懈可击了。根据她所说,陈楚歌大学毕业等待就业的时候,来乡政府时认识了她,开始疯狂地追求她,她在追求之下感情沦陷了,两人偷吃了禁果,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害怕这事被母亲知道,因为她母亲很势利,决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山区初中老师。她思忖再三,就和陈楚歌一道找到牛大伟,希望能把陈楚歌调到乡政府工作,只有这样她母亲才有可能接纳陈楚歌。陈楚歌调过来后,她考虑他刚工作,同时也怕同事议论,便同他商量决定暂时不能要孩子。一个星期六,也就是孙梅把发票交给陈楚歌的前两天,他们俩去安中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人流手术。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连她母亲都不知情。还有陈楚歌每个周末去县城也被利用上了,两人在火车站附近的星月小区租了一套小房子,5幢3单元401室,每个双休日两人在一起过二人世界。说到最后的时候,孙梅交给他一把钥匙。

陈楚歌越听感觉越窝囊,他的意志是“被代表”了,现在成了他疯狂追求孙梅,还亲手灭了自己的种,而且虚构了每个双休日的逍遥快乐生活。他娘的,这是什么逻辑?陈楚歌心里暗暗骂道,嘴里却说:“钥匙还是你自己保管吧,我装着不好。”

孙梅显得很冷静,说:“细节很重要,千万不能出纰漏。”

陈楚歌接过钥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只提到母亲,你父亲呢?他是做什么的?”

孙梅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语气中充满幽怨地说道:“别提他了,我就当他死了。”

这是什么话?她摆明在诅咒自己的父亲,哪有这样做女儿的?难道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果然,孙梅解释说:“他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就跟我母亲离婚了,和一个女人跑了,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听说现在他在安中市,生意做得很大,也回来找过我们,要给我们钱补偿,被我母亲当场扔了。母亲不让我认他,说如果一旦认了他,她这几十年的苦就算白吃了,她要让这个现代陈世美一辈子经受良心的折磨。”

陈楚歌没想到孙梅的身世如此悲惨,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很忧郁的样子,于是问道:“你恨那个女人吗?”

“当然恨死了,如果不是她破坏了我们的家庭,我们一家人肯定很快乐。”说完这话,孙梅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陈楚歌想她一定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一切缘于那个插足的女人,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可是孙梅现在也正成为这样的角色,她又是如何想的呢?她这是在报复吗?如果是这样,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将牛大伟从他妻儿身边夺走,让她母子俩经历自己曾经有过的痛苦呢?

陈楚歌突然来了好奇心,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成为像那个女人一样的人,你会怎么做?我只是举个例子,千万别生气啊。”

孙梅怒道:“你浑蛋,我永远不会成为像她那样的人,也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只是举个例子,既然你生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行吧?”

孙梅仍然杏眼圆睁,厉声说:“我不要你拿我和她比,否则我会恨你的。”

陈楚歌知道捅马蜂窝了,说:“如果你还不解气的话,就当我是放屁。”

孙梅这下破涕为笑,说:“算了,只要你不提她就行。”

陈楚歌心想孙梅算是一个好女人,如果因为她,自己倒心甘情愿为她做这一切。现在倒显得牛大伟十分卑鄙,如果孙梅真是他的情人的话,这个情人完美无缺,他牛大伟凭什么有这样的福份?

吃完饭的人陆续回来了,许多人看见了他们,有人开玩笑说你们什么时候导演“办公室爱情”了?有的人表情则很惊讶,有的人窃窃私语说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后宫的人也敢碰真是不要命了。还有人说老大玩腻了,现在终于找到下家了,也只有陈楚歌这个傻子戴着绿帽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孙梅仿佛没有听见,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临走的时候,她丢下一团纸,对陈楚歌说:“中午你把这个抄写一遍,下午上班之前我来你这里拿。”

陈楚歌一看是几封情书,还有一首诗,心想这女人真是心细如发,把工作做到家了。

苗健带着调查组的人到了,并没有准时出现在会场,而是让牛大伟安排几间办公室,他和调查组的成员找每一个与会的人个别谈话,而且在谈话之前都强调了保持纪律,这也是牛大伟所期望的方式。

中国人都信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传统思想,人家都离任了,即便有个什么事也要放人一马,更何况牛大伟还要继续高升呢,看来这个举报的人要么是和牛大伟有深仇大恨,拼着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要么是脑子有问题。干部举报干部相当于窝里斗,只能两败俱伤,从来没有双赢。反腐的旗帜自然是很光鲜的,可不少人却往往打着这面旗帜去整人,去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这样的举报多让人侧目。即便你所举报的对象真有问题,可你今天这样对待你的前任领导,你的下任领导还敢用你这样的“反腐”英雄吗?那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这年头谁会是这样的傻子?你就等着靠一边吃凉饭、馊饭去吧,因为你的政治生命结束了。

在个别谈话进行中,绝大多数人都实事求是肯定了牛大伟来靠山乡后做出的成绩,但对他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大家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在他们看来,这关乎牛大伟的隐私问题,即便举报人所说的是真的,他和孙梅你情我愿,不关别人什么事。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能胡乱说,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还有人认为,这种调查组只是下来走走过场,谁要是说了真话谁就是傻子,保不准谈话一结束牛大伟就知道了,这年头能够当上一把手的,没有背景和后台的几乎不存在,你和他作对变相地就是和他身后的后台作对,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副书记被推荐为乡长人选,江副乡长被推荐为副书记人选,财政所长被推荐为副乡长人选,这三个牛大伟的“死党”针对调查组的询问态度鲜明,那就是绝无此事。他们说牛大伟因为在外面跑项目需要请客吃饭,带他们去是陪酒,有时气氛好领导一高兴,说你们喝一杯酒我给你们一万,这时候酒量不大可不行。孙梅酒量可以,女同志的优势是先可以隐藏自己,到关键时候顶上去,而且有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在场,大家喝酒的兴致自然就高多了,气氛也容易上来。自从牛大伟到靠山乡后,经济社会发展是一年一个台阶,三年GDP翻一番,现在已经翻了两番,这是前无古人的伟大功绩,既是与他的聪明才智分不开,也是与我们团结有一定联系。举报人在党政换届的敏感时期,捏造事实对牛大伟进行诋毁,其用意很明显,就是借机打击报复,妄图破坏选举。希望组织上进行彻查,恢复牛大伟和孙梅同志的清白,同时要对这种恶意诬陷他人的举报人进行严肃处理。

张扬的意见很重要,苗健亲自找他谈。张扬肯定了牛大伟的工作成绩,对于他和孙梅之间的关系听到过乡里有些议论,但自己没有亲眼所见。牛大伟作风确实有些霸道,因此不排除在这上面得罪了人,希望组织上尽快处理此事,以免造成人心浮动影响工作。在问及他和牛大伟之间的矛盾时,张扬回答说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工作上有争论是正常的,但自己绝不搞人身攻击。张扬的态度很明了,归根结底这封举报信不是他所为。他想自己和牛大伟已经达成了政治上的谅解,牛大伟用实际行动向组织上推荐自己作为继任人选,这些就够了,多年媳妇熬成婆,此时再弄这些卑劣伎俩有些不值得,也会被人骂作不地道。

苗健接下来和牛大伟谈话,牛大伟自然大呼冤枉,说孙梅正和陈楚歌谈恋爱,作为领导自己怎么会夺下属所爱,做出如此为人所不耻的事情?举报人栽赃陷害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破坏党政换届,“花上几块钱,让你查半年”,希望调查组尽快找相关当事人核实,免得中了坏人的奸计,也尽早还自己一个清白。

邓军谈话的人是郝正仁,显然之前已与牛大伟通了气,他也精心做了准备。郝正仁矢口否认举报信系自己所写,也不知道是谁所为,他说乡里党政矛盾由来已久,牛大伟和孙梅很可能被人抓住了把柄。邓军问他牛大伟和孙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像举报人所说的不正当关系,郝正仁的话模棱两可,他说牛大伟经常带着孙梅出去应酬,他们俩在外面发生什么事自己不知道,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能瞎说,只是经常听到一些议论,有乡里人在传也有外面人在传,意思就是领导搞大女下属的肚子还让她堕了胎。作为党政办主任,首先保证自己不传,其次还要进行制止,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影响党和政府的形象。邓军接着问他是哪些人在传,乡里是什么人,外面又是什么人?郝正仁说话吞吞吐吐,犹豫了一会儿,说:“邓检察长,我也是道听途说,如果他们知道是我说出去的,今后我还怎么做人哪?”邓军正色道:“郝主任,你也是组织的人,既然知道情况就应该配合组织上把问题调查清楚,我以人格向你保证,绝对为你保密。”郝正仁说:“邓检察长,我相信你,我告诉了你,但你千万别说从我这里说出去的,在乡里你可以问一下魏大名和陈楚歌,外面你可以调查一下张福来和杨燕,他们应该知情,但这件事情事不宜迟,如果走漏了消息,你们就不会有收获了。”邓军心中暗笑,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举报信系郝正仁所为,但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表面上应承说:“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调查,谢谢你!”

问题的关键集中到陈楚歌和孙梅身上。苗健和调查组其他成员集体和他们分别谈话。陈楚歌进入房间的时候,见几个人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想自己“顶缸”可以,但没有必要把孙梅的隐私公之于众。这时,邓军抢先问话了:“你是陈楚歌吗?”陈楚歌点了点头。邓军说:“你坐下吧。”然后他亮明自己的身份并向陈楚歌介绍了在座的其他人。陈楚歌佩服邓军的老道,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然后说:“你们找我问什么?”苗健问道:“听说你和孙梅在谈恋爱,能跟我们说说情况吗?”陈楚歌说:“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想组织上不会干涉公民的隐私吧?”苗健向他介绍了情况,并答应替他保密。陈楚歌思考了一会儿,把自己和孙梅如何相识以及恋爱的经过说了。他大骂举报人不道德,利用自己和孙梅来陷害牛大伟,还声明如果组织上查出举报人是谁,他和孙梅将起诉他侵犯名誉权。

轮到孙梅了,当她听到苗健介绍他们的来意时,说了一句“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死了算了”,然后往门外跑,被门口守着的两名女纪检干部堵住了。邓军劝说道:“孙梅,你冷静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要相信组织上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孙梅哭哭啼啼地回到座位上,对苗健说:“苗书记,我谈恋爱碍谁了?如果你们不帮我洗白,我这条命就是死在你们手上。”苗健也吓出一身冷汗,幸亏邓军提醒自己安排人守在门边,万一孙梅真跳下去,就是一条人命。此刻,他惊魂未定,说:“小孙,你千万别激动,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和陈楚歌在谈恋爱?如果是就点一下头。”孙梅不停地抽咽着,肩膀耸动得厉害,良久才点了一下头。邓军对苗健附耳说:“苗书记,我看她情绪反常,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还需要什么材料的话,请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女干部来做思想工作,女人和女人之间沟通会好一点。”苗健点了点头,对孙梅说:“小孙,你要想开点,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行得正,别人想泼脏水是不可能的,组织上会证明你的清白的。”然后他让两名女纪检干部带她出去,并嘱咐一定要注意她的安全。

在随后的会议上,苗健通报了调查的情况,并说调查组全体成员的一致意见是举报的事实不存在,此事到此为止,希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安心搞好本职工作。

调查组走了,但此事却没有就此平息,反而更加沸沸扬扬。

陈楚歌和孙梅谈恋爱,让全乡所有的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果从今天中午开始还差不多,要是从他毕业时开始算,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相信。

老大和孙梅之间的关系,乡里一直传得厉害,宛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谁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如果说陈楚歌和孙梅谈恋爱,唯一说得通的是老大怕人说闲话,也怕提拔时有人从背后使暗箭,便拉了陈楚歌这个傻子来做“替死鬼”,这样他自己暗地里还可以和孙梅交往。让大家惊讶的是这个陈楚歌居然愿意把这顶绿帽子戴在头上,看来他是抱粗腿想当官想疯了。

一些细心的人还发现,陈楚歌和孙梅这么快进入“状态”,看来牛大伟是提前得到了线报,否则他没有时间从容应对这一切。从调查组的结论来看,只怕举报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谁是举报人?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人说是张扬,有人怀疑郝正仁,还有人说是魏大名,更有甚者说是陈楚歌,理由是陈楚歌演的是苦肉计,因为牛大伟靠不住了,他要向张扬投怀送抱。

只有郝正仁心里明镜似的,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陈楚歌大包大揽,破坏了他的计划。调查组已经有了结论,看来他是功亏一篑。他对陈楚歌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别看现在牛大伟在罩着你,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你头上。

临下班的时候,牛大伟主持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孙梅的问题,称她受了刺激,现在寻死觅活的。还说调查组特地嘱咐要妥善安置好她,不能出任何问题。

大家当着牛大伟的面,都骂举报人缺德。王副书记说孙梅还是小姑娘,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这今后还怎么活人?江副乡长说也难怪她现在情绪失控,被人这样,能让人心情好得了吗?连张扬都替孙梅说好话,向牛大伟建议可否考虑给她放一段时间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组织委员说这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他认为如果孙梅再回到这个工作环境中,精神一旦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得精神疾病,到时就麻烦了。牛大伟最后说:“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的意见是给她办理停薪留职手续,安排她到福来矿业工作,乡里面工资照发,奖金和其他福利不得享受,工作期限由她决定,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回来。至于福来矿业那边接收问题,我亲自来做张总工作,你们看这样可行不?”

大家都说这个办法好,最后形成了会议纪要。陈楚歌按照牛大伟的意思替孙梅拟了《停薪留职申请报告》和《停薪留职协议书》,张扬和孙梅分别在上面签了字,乡政府盖了公章。

郝正仁在陈楚歌盖章时才知道这一切的,心想牛大伟办事真是果断,这么快就搞定了一切。可越是这样做,越说明他心虚。他难道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送给陈楚歌,虽然这个傻瓜愿意接收,但他自己可能还不乐意给呢,所以很快就替她寻到归宿,一旦她到了福来矿业,就如同到他自己家里一样,更加如鱼得水了。

郝正仁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下班后他拨通了苗健的手机自称“深喉”,表示有重要情况要向他单独汇报。苗健一听有新的情况,马上和他约定在一家茶楼见面。

郝正仁一见面就向苗健坦白举报信是自己所为,并大秀自己的出发点是多么高尚。苗健说:“今天为什么不向调查组说清楚?”郝正仁表示已经对邓军说了,只是当时有些顾虑没有说得太直白,可能邓军没有明白。苗健说:“你现在说还不迟,我正准备向上面汇报。但如果要推翻已经作出的结论,你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来。”郝正仁说牛大伟和孙梅之间确实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他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他还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他说了“老大和孙梅之间不正常”以后,牛大伟疏远他,他趁一个不是他值班的晚上,偷偷躲在房间里,半夜的时候见牛大伟开车到乡政府来了,孙梅跟他在一起,两人进了牛大伟的办公室,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还有一个例子是孙梅堕胎的事,他有一个亲戚在安中市第一人民医院妇科,孙梅去堕胎就是她动手术的,当时她见牛大伟和孙梅年龄差距很大,又见他一副领导模样,猜测是领导把小秘的肚子搞大了,回来时闲谈提到这事,郝正仁就问小秘长什么样子,那亲戚描述她的相貌与他办公室里的孙梅一模一样。苗健指出第一个例子证明力不强,谁能担保孙梅不是进办公室拿东西然后回自己房间呢?即便两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也不能说明发生了什么。郝正仁说他也考虑到这点,由于他爱抽烟,每天烟灰缸里的烟灰很多,就拿烟灰在牛大伟办公室门前打了灰印,然后每隔一个小时去看一次,如果上面没有鞋印就证明孙梅还在他房间,后来直到早晨五点钟的时候才发现烟灰上面有鞋印,说明她在里面待了五六个小时,孤男寡女相处一室这么长时间做什么可想而知了。还有牛大伟陪孙梅去堕胎,他亲戚可以通过照片指认。

苗健没想到郝正仁手段如此卑劣,心里对他充满了鄙视,说:“我会把你所说的如实向上面汇报。”

郝正仁向苗健指出陈楚歌是“顶缸”,他和孙梅之间谈恋爱有许多“硬伤”,现在孙梅办理停薪留职,到张福来的企业去了,现在许多方面可能串通一气、统一口径了。

临分别的时候,郝正仁请苗健一定替自己保密,还说牛大伟在台上,乡里的人就不敢说真话,调查组就不会听到真实的东西,因为县官不如现管,你们办不了下面的人但牛大伟可以。苗健心里冷笑一声,心想狗日的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你的动机就那么高尚吗?恐怕未必如此,但他嘴上却答应了。

第二天,苗健向包清明如实作了汇报,包清明又和他一道去向黄建功汇报。黄建功听完,眉头深锁,然后说:“我让松林发个文件,免去牛大伟的靠山乡党委书记职务,另有任用,靠山乡的工作由张扬暂时主持,为了不使牛大伟产生抵触情绪和引起不必要的议论,把全县几个任职届满的乡镇党委书记放在一个文件上发文,至于后期人员使用常委会上再研究。这样,你们的调查就不会受到干扰了。”

几天后,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到靠山乡宣布了人事调整事项,理由冠冕堂皇,根据换届工作的安排,届满的党委书记将由县委集中研究后予以安排,乡里的党政工作暂时由张扬负责。这与以往有些不一样,牛大伟想或许是黄建功的新思路吧,黄建功这个人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牛大伟和张扬交接了工作,草草离开了靠山乡,回家等候新任命。在他离开靠山乡还不到一个星期,陈楚歌也离开了,与他不同的是,陈楚歌是被退回靠山中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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