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荧光的指针全部重合在数字十二,女人呓语了几句翻身侧卧,手搭了个空,胡乱摸索两下发现枕边人不在床上。费力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帘后向外窥视,女人一下就火了:“大半夜杵在那儿当衣架啊,还不滚回来睡觉,明天不用上班啦?!”月光下男人的额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机械地转过头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嘘!你过来,小声点,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真惨,脊椎都变形了……”许威将白布重新拉到尸体头上,拍了拍裤脚的灰尘,瞪了那多嘴的小警察一眼,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这已经是一个月来的第四个了,虽然这段小路泥泞湿滑,中段还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沟渠,可是搭在上面的渠桥是今年刚修的,宽度足够两辆大货车并肩行驶,而且各个转弯处都有注意瞭望减速慢行的警示牌,司机怎么还会像没头苍蝇似的往下扎呢?一个滑头滑脑的年轻人苦着一张脸问许威:“我说警察同志,再不破案我就得带着一家老小去要饭了,招谁惹谁了这是!”
这个人叫安升,是安氏物流公司的新老板,前任老板是他父亲安永存,也是第三位死在桥下的倒霉蛋儿。说来也怪,出事故的都是他们家的夜班司机,而且在送货途中必定经过这条小路。好在许威留了个心眼儿,提前向上级请示破例在此处按了个监控器,相信事故的来龙去脉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回到警察局,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聚到了播放厅调出了昨晚的监控。
播放器快进了一会儿,时间显示午夜00:21:13,事故车辆驶进了监控范围,从屏幕上可以看到司机的身影,他哼着小曲熟练地拐进小路。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一切正常,外面开始下雨,司机探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表,左打轮开上了渠桥。五分钟后那辆车呼啸着投进桥下,“怎么回事?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掉下去的吗?”许威不慌不忙地用遥控器调整进度,设置成一秒一秒地播放。车子开上渠桥,忽然一偏栽了下去,于此同时一个鬼魅般的影子闪了一下。
再次倒退,播放,暂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背后森寒阴风阵阵诡异。屏幕上出现了另一辆车,它开在空气上横切进渠桥撞飞了事故车辆,然后默默消失在屏幕的另一端。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领队轻咳一声佯装镇定开始分配任务,录像交给了鉴定科希望他们能够把肇事车辆的全貌与车牌还原出来。许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肯定在哪儿见过那辆幽灵车,可是在哪儿呢?
安升又跑到警察局里来闹着要看录像,说他的公司已经要关门大吉了怎么还没破案?正巧肇事车的结果出来了,看起来是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牌号被泥土遮住了。安升也看见了资料,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认识这辆车?”许威看他神色有异慌慌张张极力克制着这种感觉外露便出口询问。
“不,不认识。”安升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龇牙咧嘴,他实在是不擅于说谎。许威严肃地看着他:“你不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案情已经够复杂了你就别藏着掖着知情不报了!”安升的脸憋得通红,半晌咬牙挤出几个字,“这是我家的车。”他的确认识那辆车,那辆车原本是属于他们家的小货车,不过有一天司机开着此车去送货,结果再也没有回来,连人带车失踪了。
从那以后父亲就变得有点奇怪,总是走神每天犹如惊弓之鸟,安升觉得父亲生病了想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谁知他死活不去。正巧那晚的夜班司机请了事假,父亲自作主张开走了那辆货车,之后出了事故死在驾驶室中。许威带着一队人马奔赴大街小巷,查看事发地与物流公司附近的监控录像,安升的父亲肯定在案发前接触过那辆幽灵车,说不定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的阴谋。
忙活了一整天,到家已经快晚八点了,许威把外套放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踱步窗前静静地凝视夜色。回顾几天来的收获,感觉思绪和线索缠在了一起拧出好几个死结,明天还得调查调查安永存的背景,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咒骂声,一个秃顶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一辆车旁边气得直跺脚。许威看着看着突然睁大了双眼,扭头一溜烟冲了出去,他来到男人身边仔细辨认那辆车。白色面包,轮胎底部与车牌沾满了干涸的泥土,赫然就是那辆出现在监控里的幽灵车!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一直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秃头男人被带进了派出所,他粗鲁地叫骂冤枉,车是一周前买的,还没开就被贼头钻了空子,自己一直没回家住也不知道车被祸害成这个样子。自己就在楼下抱怨几句你们就抓人进局子,还有没有王法啦!僵持了几天,秃头男子死不认罪,咬定警察冤枉了好人,许威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况且录像里车子悬空的一幕并非作伪,什么人能做到呢?
调查又持续了一周,许威发现要证明秃头男人是凶手根本不可能。他是做导游的,案发前几天一直出差在外,只有孩子和七旬老母留守。也有邻居能够证明他们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与被害人完全不认识。案子再次陷入迷雾,开什么国际玩笑,车都已经找到了却找不出凶手?许威感到十分沮丧。那个为秃头男人作证的邻居录完口供后并没有离开,似乎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