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安定倍感父母恩,商海汹汹寂寞求知己
第二天,林涛心里仍然乐淘淘,哼着曲儿上班了。上午没什么重要事情,大家喜欢三五聚在一起聊天。大概是志文那帮大嘴巴,把事情传出去,似乎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林涛跟李总出去这件事。
连主管方姐来来去去都多看他几眼,好像他身上有什么新奇似的,又对他客气有加,安排工作也象是在征求他意见,似乎他干不干自己决定就行了。同事们也刮目相看,志文还说得直接些,“林涛眼看就要升职了,在我们这里是长久的。要他请客,一定要他请客!”
林涛却有些不自在了。要是今后自己真有机会升职,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本来高高兴兴,反而闷闷不乐。一天下来,竟不知道怎么过的。
晚上回到宿舍,见他们都未回,便躺下休息。想想这次出来是下定决心,以挣钱要紧。也恰好有些运气,能到都豪这样的酒店,又遇到维妮这样年轻有为、知人善用的领导。一想到维妮,不禁忖度,她真对自己有意思吗?这一想反而有些紧张,又怪自己自作多情。
林涛又觉得都豪国际给了自己更多的信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似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虽然同事们今天的所为有点伤害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世俗眼见,无可厚非。自己努力工作,对得起酒店,也能获得更多的机会,这种虚无缥渺的事何必当真。有也罢,无也罢,不过是大家的笑谈。
竟然又有了写信的冲动。前两年一封信也未敢寄出去,并不是不想写信,只是不知道写什么好,一是自己仍有些赌气,急于成功,希望能在两年之内,达到自己的愿望。现在情况似乎有些改变,虽然迫切成功的愿望仍然存在,但心态却平和了很多,知道自己必须得一步一步地走,才会达到自己的期望。反而担心起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一想到写信,就觉得有多少话要写下来。于是立即弹起来,一见宿舍里没有桌子,便又匆匆去了办公室。等写完信,又到了转钟两点。
一封给妈妈,信末请妈代问爸爸好;一封给洁宁,在信末也问她爸爸妈妈好。第二天一早,到商务中心去发了信。心里也便泰然了很多。
圣诞节就要来临,大家都在准备节日的活动。听说酒店里还要开派对。近段大家都在抽空排练节目。
方姐说每年的平安夜,对于男士们来说,会有很多机会。问林涛会不会跳舞,林涛说不太感兴趣,所以不会。方姐却说,“那不行,如果我们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心,怎么会让客人开心!再说,跳舞可以放松自己!”又主动教他,林涛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学了两三次,记住了步子。回到宿舍逮着志文他们陪着练习。
到了平安夜果然排上了用场。舞会是对外开放的,准备了很多吃的东西和各类酒水饮料、现榨果汁。来了很多男男女女,都尽情地玩乐。不时有美女来邀请他跳舞、喝酒,着实让他开心了一回。要是真不会,那才丢大丑了。
后来,发现维妮也来了,她戴一顶圣诞老人的尖帽子,有点滑稽,却更加平易近人。林涛便过去招呼,又请她跳了一曲。
林涛手心里还是有些汗,心里很清楚,维妮光艳照人,又是领导,很多眼光都扫过来了,自己和她在一起还是没有底气。维妮却很大方,始终微笑着,离他不远不近,刚好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和如兰馨息。林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盯着她的耳环。菱形的耳环在彩灯下闪烁幻彩。林涛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又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维妮轻声说道:“等一下,我想你陪我去教堂。”林涛愣了一下,步子一乱,踩到维妮的脚。正要道歉,曲子终了。便要了啤酒,又去拿了些吃的东西。
这时,走来过一个比自己还高一些,身形精瘦的男的,戴着金边眼镜,一副斯文相,满脸堆笑地坐在维妮旁边,肉笑着说:“大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维妮见了,忙笑着介绍:“这是我朋友林涛!”又跟林涛说,“这是酒店企划部王经理,王柯桢先生!”。王什么先生,林涛也没听明白,便说“王总好!”又准备伸手去握,见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握手的意思,也就缩回来了。
音乐又起,王经理做了个优雅夸张的邀请姿式,林涛真觉得恶心。林涛仍在回味维妮说的“这是我朋友林涛”、和“去教堂”两句话。维妮起身却对林涛说,“对不起,你先休息一下。”林涛连忙笑道,“没事,没事。”便一个人又喝点酒。后来一想自己是工作人员,哪能坐着光顾吃喝,便帮忙去了。又见维妮在和姓王的说什么,没说几句,不等曲终,就匆匆离开了。
舞会还在继续,已近午夜,派对到了等圣诞老人派发礼品时刻。林涛出来在门外透了口气,维妮的车位上没有她的车。居然有些失落。“等一下去教堂”仍在耳畔反复着。
正要转身进去,却碰上志文他们几个,志文一见林涛便说,“今天请我们宵夜去!”林涛见他已是约好出去,便大方地答应了他,果然,四川妹子“星星”却说:“算了,你还是下次吧,志文请我们,志文买马中了3000块钱啊!”星星其实叫曹子昕,是志文的女朋友。志文责怪道:“中奖的钱就不是钱啊,真少心眼儿!”又对林涛说:“走,我们一起去,刚才不敢叫你!”林涛夜间喝了不少的酒,头有些痛,便说自己要休息。星星笑道:“今天还约他干什么,你没见他在等人吗?”大家又嘻笑着走了。林涛大声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拿礼品?”他们拿出红包扬了扬。原来是已经拿到了红包。志文还说,“你快进去找方姐!”
林涛知道那红包是一百元现钞,那天还是他们几个人分装的。在派对上由各个主管分给员工。没有到现场的也有。还准备了一些小礼品,在现场由圣诞老人发给来宾,不过是作些感恩宣传的工作罢了。
又来到派对现场,见着挂着大胡须,身着大红袍的圣诞老人还在派发礼品。方姐也正在张罗。林涛也找了一顶帽子戴了,过去当个帮手。方姐一见,便问:“你去哪里了?”林涛笑道:“给我红包是吗?”“你还想红包啊,让我们的圣诞老人给你一个大礼包啦!”林涛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圣诞老人,不禁笑出了声。原来挂着大胡子的圣诞老人不是别个,正是维妮!
维妮发完了最后一个礼包,把林涛一拉,推着礼品车往后面走了。到了里间,取下胡子,脱下那件红色的大罩袍,朝林涛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你走了呢!”林涛说,“不是去教堂吗!”“是啊,希望还能赶得到!我们快走吧。”从后门到了电梯间,直接下到了车库。林涛不知道到要赶什么,见她帽子还没有摘,便一指。维妮说,“这个还要戴着!”林涛也便仍然戴着。
维妮开着车又问:“最近,大家好象在议论我们的事情?”林涛心里一惊,忙解释道:“都是他们胡说八道!”维妮想了想说,“如果不是胡说八道呢?”维妮的车开得很快,林涛下意识地抓紧扶手。心里却在翻腾,仍然不能肯定她的意思,觉得这有些不可能。便扭头看一眼她,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破绽,正好维妮也转过来看她,分明见她的眼光中多了一份温情。“这不可能,我哪里能配得上。”林涛喃喃道。
维妮也不说话,车拐了一个弯,就到了教堂,教堂外面挂着很多彩灯,连那一排树上都挂满了灯线。倒车、停车,开门下车的时候,维妮说:“我相信你会改变的。”
林涛跟着下来,心想自己是不信教的,何必进去触犯他们的上帝。便说,“我不信这个,我在外面等你?”
“不行,你一定要陪我进去!”维妮不由分说,挽着他的手就进去了。教堂里已有很多人,却异常地安静。有一个外国人正在用英语念祷什么。前两年,林涛参加了英语夜校,还能听懂一些,约摸是些祈福祷告。之后,维妮走进去换了衣服,和一班女孩子开始唱赞美诗。林涛心里想着事,再加上对上帝和圣经没有感觉,也没仔细去听。那种气氛有些压抑,后来见她们用手在头上胸前戳戳点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再后来,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见维妮正专心地唱着,便弓身出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等得实在无聊了,跑到附近小商店里去买了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便坐在维妮的车旁边的路沿石上抽烟。
维妮正唱着诗,一见有人出去,再看林涛不见了,便有些生气。等后来牧师读完圣经,便出来找林涛,一眼看见他在车旁坐着,快步走过去责问:“你为什么跑出来!”又见地上已有两三个烟头,惊奇道:“你抽烟?”
林涛正望着街面出神,维妮一问她,倏地站起来,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感觉太压抑,有点受不啦!”维妮说,“我不知道你抽烟!”林涛又解释说,“原来……无聊时偶尔抽几支。”维妮见他有些急了,也觉得有些失态。便笑道:“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压抑,无聊?”林涛叹道:“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洗礼,我的心有些接受不了教堂这种气氛。”林涛也不敢看她,只看着教堂门口出来的人群。
维妮也并不怪他,心里有一丝的冷清掠过,靠在车上,仰望苍天,又似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是想有一个人能陪着我,听我的心声。你们都以为我很开心吗?我却感觉到很孤独,很无助,没有朋友,没有安宁过,我相信主,他能让我心平气静,宽慰我的心,让我能坚持信念,但他无法分担我的苦!”
林涛见她这样,有些手足无措,那些信徒都走得已差不多了,林涛小心地问道:“要不,我再陪你进去坐坐。”维妮转头看看林涛,说道,“好啊!”眼中分明已是泪光点点。
再进教堂,只有神父一个人了,见他们进来,便说道:愿主保祜你们!维妮便说想再坐一会儿,希望神父同意。神父说没有问题,末了又加一句“上帝同在”。这时林涛没有先前的压抑了,大约是心里已然静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多信徒的压力。心想也可能是烟的功劳。
他们两个就坐在第一排,神父又换了蜡烛,“维妮小姐,你最近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维妮说:“是啊,我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安静不下来。”“要我给你读经吗?”“不,我要对我的朋友倾诉,我希望他能拯救我,做我的基督。”又补充道,“我又怕他受到伤害。”神父拿来一本中文版的《圣经》,递给林涛,用中文说道:“有时间给她读读。”说完说到里间去了。林涛接过书,心里起疑,是我吗,我能做她的基督?
维妮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只手仍挽着他,另一只手放在《圣经》上,说:“你要知道,我来到这个地方,能感觉到一种放松,在这里才有一个自我的感觉。林涛,我第一眼见着你就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林涛笑道:“我做梦都不敢想啊!”又安慰她,“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等过一阵子理顺了就好了。”
维妮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已经感觉到很大的危机了。如果我的哥哥肯过来,我并不会有这样大的压力。我现在也不能跟你说什么,但是有件事情我应该告诉你,你必须要安心工作,要多看多学,到时,你会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好……”林涛正要表明态度。维妮打断他,又说:“如果要你负责一个部门,你要几年?要你负责一个酒店,又要几年?”
林涛大吃一惊,自己偶尔有这样想法,却最怕领导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野心,维妮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我知道很难,我没有基础。”
“你现在也不要回答我,但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我对你有信心,我是相信我的直觉的,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维妮也并不等他的答案。维妮又把最近的一些事情说给林涛听。林涛也听出,她和叔父之间关于酒店的管理有些分歧。而且维妮还讲到新加坡集团公司最近也有较大的人事变动,对大陆的投资企业会有些影响。
后来,有人推门进来,又住了脚步。林涛一回头,惊奇地发现是主管方灵。忙轻声对维妮说,“方姐来了。”维妮头也不回,没有半点惊奇。原来,方灵是和维妮是一同来到中国的,情同姐妹,就住在一起。维妮有什么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他们今天来这里自然也知道。见时间太晚了,便来看看。维妮估计是她不放心了,所以找来,便并不奇怪。方灵一见他们俩坐在一起,那烛光都开始摇晃闪动了,正不知是叫他们还是等他们,见林涛回头看见了她,便走过去说到:“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林涛猜想,方姐都找到这里了,她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了。便对维妮说:“那我们走吧!”维妮也直起腰来,感觉腿都有点麻。进去谢了神父便出来了。
临别时,维妮对林涛说:“你也不要想得太多,我们只是朋友,我知道你心里已容不下恋人,但是我们是朋友,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也不要在意,这我们私人之间的事情,与工作无关。”林涛见她有些疲惫了,便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的,我会好好工作。你也要保重自己!”
圣诞刚过,又是元旦,结婚办酒的人多,部门又开始繁忙起来。
这天大家正在讨论春节调休的事情,商务中心来了电话,说有林涛一封信。林涛马上意识到是家里回信了,也不等电梯,急忙跑下去。心里想着是爸爸的回信,还是洁宁的回信?
拿了信迫不急待地拆开,居然有六页之多。一看是弟弟的笔迹,匆匆看了一遍,字字句句却是妈妈的话语,拳拳之声如在耳畔,悲喜之形立至眼前,不由得眼睛一热,泪水便泉涌而出。
到了办公室,正好方姐过来找他,一看他这个情景,忙问:“怎么啦!”林涛扬扬手中的信,“我妈给我写信了!”“家里没事吧!”方姐关切地问。林涛忙说,“没有。”方姐才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面决定选派一些人出去学习,我们部门准备推荐你。”
林涛先是一惊,后一想,肯定是维妮的主意。便笑道:“真是好事,但未必一定要推荐我,我来的时间不长,大家再商量商量?”方姐认真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意见,我们先报上去,还要董事长批准才行呢,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等方姐一走,林涛又把信打开,再细细了看一遍。
因为去信中说了上次回家的事。少不了对他上次回去不在家里停留有些责怪。信中说:爸爸担心你,说你肯定在外面乱搞,没得脸回家了。还说留的钱爸爸根本就不用。也好,留作弟弟以后的学费。妈妈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听话,不会在外面乱搞。只怕你在外面上别人的当,白吃亏。
信中又说爸爸已经原谅他了。现在家里的情况还过得去,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说现在出去打工的人很多,就连姐姐跟姐夫都准备出去,爸爸还不太同意。信中又说:你爸去你高中打听了,升学率很高,说是一百个人中,有七十几个人上了大学,你如果读书的话,现在已经进了大学了。
又说家里还买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能收到七八个台。说小叔花了九千多块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全乡还没几辆。非常神气。
信中还说,现在村长家里装了电话,如果打电话就打到那里,村长便用广播叫人接电话,再过个把钟头后打,就可以通话了。现在出外打工的人,好多都是打电话回家的。每天广播里都有叫名字,全村的人都听得到。有几个良心好的,每个星期都打电话。接一次电话两元钱。
在信的未尾是弟弟自己的话,他说妈妈只想他能回家团聚,爸爸也看了信,知道了下落,也放心了不少。还说隔壁杨婶家的三个女儿都出去,已经寄了几回钱回来。所是妈妈说女儿还是有良心些。
看完了信,林涛又激动,又放心,也有了更多的信心。真想今年春节又回去。见妈妈担心,又想立即回信,正要摊纸执笔写信,总经理的助理刘艳萍打来电话,说有事找他。
林涛心想一向没和总经理碰过面,连自己的存在他都未必知道,不知道找自己干什么?难道是维妮跟他说了什么?上去的时候,便有意经过维妮的办公室,想先问问情况,但她不在。心想是不是那个培训的事?
到了总理经室外,刘助理说,“你是林涛吧,请稍等,王经理正在里面。”正想问她知不知道什么事,王柯桢出来了,看了一眼林涛,直接就走开了。刘助理便带林涛进去,说:“老板,林涛来了。”林涛这才走上前去。
大班桌里坐着一个体态富贵的中年人,头发稀松整齐,面色红润有光,林涛知道是维妮的叔父,便自我介绍说,“总经理,我是林涛。”
“嗯,请坐,坐!”
等林涛刚一坐下,总经理便问:“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显然国语不好,又有些白话音,听起来很吃力。
林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竟不会说话了,“我,我,没上过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