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水天潭,其意思已是非常明显了,天之水潭,人欲之水。
安宗煜呆呆的看着这四个字,久久无言。隐约里,他的心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一种心情巨颤的感觉深深的徘徊在他的心中。
此刻天地清明,正是初晨时候,旭日刚刚破出层云露出一角,清亮的光芒渐渐洒向了这个百味的人世间。
西方巨峰,峰顶绝巅之上,安宗煜默然面对着面前那惊世骇俗的有些模糊的四个字,心中似有所思。
这般沉默良久,他终于迈出了脚步,走出水潭,把衣服穿好,他绕过水潭走到了那块写着欲水天潭四个字的石头后面。那石头体块不小,它的后面却被许多较小的乱石给埋上了,只露出一段不大的石尖。
看着面前这堆乱石,安宗煜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看似随意堆在那块大石背后的乱石,却更像是有意无意的在遮掩什么。
心念至此,他也不再犹豫,俯身搬起一块石头便扔到了一旁。只是,他刚搬起第一块便感觉到了,这石头似乎有些奇怪,以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来说,它未免有些太重了吧?
只是,片刻后他便释然了,若说奇怪的事,在他身上遇到的又何止这一件?若是与其他相比,这有些重的石头却倒是最平常的东西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怎地隐隐的却有些如迟暮老人般的沧桑惆怅之感呢?
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再次俯下身去,一块一块的搬了起来。
这些石头虽然不大,但没一块却都均有百斤之重,只是安宗煜搬完这数十块石头之后,却并未觉得有多疲惫,这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思来想去,却也只能挠了挠头疑道
“难道是无玄天真诀有进境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苦叹一声,也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挪开最后一块石头,安宗煜终于看清楚了那块大石头的背面,之前它被埋了起来还不曾发现,这块石头两面光滑,形体细长,与其他乱石却大有不同,因为它根本就是一块石碑,抹去其上的灰尘,细细看去,在其上果然有字迹,而最为醒目的四个字便为“CD载天(注一)”。
他一个出自山野的少年自然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于是就继续向下看去,下面的字便小了一些,辨认起来也有些困难,但安宗煜还是仔仔细细的一一辨认读去。
……
这些文字枯燥难懂,但安宗煜看在眼中却是为之一振,而心中更是大大惊愕,一个发自自己内心的声音在大声的对自己喊着:这些文字我见过的,是无玄天真诀!
细细阅读,这法门的许多地方竟是与他所学的无玄天真诀一般无二,见此又让他如何不惊?
只是这法门分明比歆瑶传授给他的无玄天真诀要详细许多,有很多地方,也是无玄天真诀也不曾提及过的。
在吃惊过后,安宗煜心中也犯了嘀咕,心道:莫非无玄天真诀是与这无名法门有关系?
有,一定有的!
他立刻便这样告诉自己。
当他将这篇法门口诀全部读完,也明白了,这法门虽与无玄天真诀有许多的相似之处,但从根本上来说却又不是无玄天真诀,至于它叫什么名字,这上面也没有记载。
继续往下看去,却是如同叙述一段故事般的文字。
“昔岁有龙,名曰九碧,经千年而化应龙,曾诛蚩尤,助大禹,杀夸父,神威浩浩,登天以为神,大能唤风雨。
然神得长生,却非永恒,终不抵后世魔神神通异法,险败而亡。
后应龙死,魂不灭,炼为玄石,色泽碧翠,含应龙大能,以术催之,神妙无穷。”
读到此处,安宗煜心中又是一阵惊骇,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而那玄石,不就正是他的九碧玄玉么!?
似乎找到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安宗煜定了定神,接着看了下去,而下面却又是一篇口诀,大约数百字,以安宗煜的头脑来说,记下来不会太难。而这口诀之前却是清清楚楚的刻有三个字,
“九碧经!”
赫然这竟是一篇说明如何使用九碧玄玉的法门,而安宗煜震惊之余却也是大为欢喜,这法门对别人可能没用,但对他来说可是大用处,甚至比之前那篇类似无玄天真诀的无名法门更加重要,当时那九碧应龙残影之威到现在他可是还记忆犹新呢。
安宗煜认真的读着九碧经,却是越读便越是吃惊,从九碧经里所说理解,若是修炼此经大有所成之时,竟可以施展出九碧应龙的大半神威,呼风唤雨,开山破海,画地成河,抬手霹雳,皆是不在话下。
经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安宗煜勉强可以把上面的两篇法门口诀记在了脑中,待心情平定之后,他这才看向那石碑上的最后一行话,一行改变了他人生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二),天有寒仙道,万世无人入,真仙者,视终凡人为蝼蚁,而忘己为刍狗,吾自负天灵惊绝,造化不浅,本有壮志凌云登仙道,却不想天地不仁,人生无常,吾终为寒尘所误,尘缘所累,终期亦不得志,呜呼哀哉。
终也不甘,遂留玄法道术于CD载天,望后世有人得此机缘,修吾之道术,续我之遗愿,踏出寒尘滚滚,迈步寒仙之道,成真仙,得长生,窥天道。
————玄心上人今世绝笔。”
终于将这块石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读完了,只是安宗煜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迈步仙道,成仙窥天,这等话语若是换作其他如他这般大的少年听在耳中,定会以为是个天大的笑话,片刻之后便就遗之脑后,但是,安宗煜有怎么会算是一个平常的少年呢?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这些话他又如何不信?
这块还没有他个子高的石碑之上,却是一个濒死老人的毕生心血与最大的遗愿,这样一个老人隔世的请求,这样一个无邪善良的少年,换而言之,他这样一个堂堂男儿,怎会不想傲然立于天地间,怎会不想独成为世人仰望的存在,所以,有怎么能拒绝?怎么能放弃?
所以,他只能向前,张开怀抱去迎接那或温柔或狰狞的未知的未来。
“玄心上人。”
良久之后,他才低低的呼唤了一生,也不知道那个逝去许久的老人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但是,他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也应该不会去想这些吧?
他慢慢的跪在地上,对着石碑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的额头却已经红了一块。
“弟子安宗煜,有幸得玄心上人遗宝,不胜感激,我定不负上人所望,一心向仙,望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寻找顺利,迈步仙道,慰您英灵。”
石碑仍然静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风轻轻吹过,有丝丝黑发飘起,有淡淡青衣拂动,潭水微微荡起涟漪,似微微起伏的心情。
这一生,便从此不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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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选自《山海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CD载天。
注二:语出自《道德经》第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