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玺见梁妃全身都已经被汗湿透,连床褥上都是层层冷汗,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注意力不如平时集中,连说话都没有力气,神志似乎有些恍惚,联想到此前她是因为重重摔了一跤而导致早产的,又看她恶心呕吐,怀疑是胎床早脱之症,而非什么吃坏了肚子,连忙出声阻止道:“王妃,且慢吃药!”
一旁的老太医早已暴跳如雷:“你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做什么在老夫面前胡说八道?本太医看得清清楚楚,王妃殿下再不用药,吐得多了耗费体力,等下孩子便生不下来,害了皇长孙,你担当得起吗?”
承玺还要据理力争,梁妃却从太医手中接过药丸,苦笑道:“一切为了皇长孙,若是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咱们都担当不起。”说罢,她将药丸和水吞下,喘息了一会儿,不再呕吐,只是胸闷之感仍然挥之不去。
过了一刻钟,催产药煎好了,婢女服侍梁妃喝下,不料刚一落肚,她又猛烈地呕吐起来,将喝下去的催产药全数吐出,太医手忙脚乱,忙命人新端一碗催产药来。
承玺再为梁妃诊脉,觉得她脉象依然不稳,起伏散乱,冷汗出得更多,下身却仍然流血不止,双眼紧闭,气息更为微弱,脸色犹若败絮一般,整个人如同风中的飘萍一样瑟瑟发抖,太医灌下第二碗催产汤,仍然被她全数吐出。承玺心觉不妙,忙用手去轻轻探按梁妃腹部,触手之处僵硬如板。
她当下再无怀疑,梁妃当是因为被丁俊山一吓倒地,引发了胎床早脱之症,此症十分凶险,除非在症状早发之时便拿掉胎儿,否则不仅孕妇将持续流血而死,连胎儿也会窒息于腹中。她不由得叹息一声,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梁妃似有感应一般,霍然睁眼看着承玺:“我要死了,对不对?”
承玺苦笑道:“就看王妃是愿意带着小世子一同上路,还是希望小世子孤身在世上走一遭,历尽人生风雨呢?”
两名太医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梁妃的胎一向都是他们两人在照顾,此前胎象平稳,并无不妥,谁知一日之内,就已如此危急。今日皇帝特意指派他们来为皇长孙接生,如果回去报个母子双亡,皇帝必然要降罪与他们。可是梁妃如今的状况已是凶多吉少,如果不能保下皇长孙来,他们无法向皇帝和景顺郡王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双双跪下向梁妃拜倒:“请王妃陛下菩萨心肠,为小世子留一条生路罢!小世子是陛下长孙,郡王殿下长子,陛下和郡王都会好好疼爱小世子的,请王妃殿下考虑啊!”
梁妃不语,只是闭着双眼,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很远的从前,那时天启刚刚建国,她随着父亲迁到中京城里定居,那是一个暖洋洋的春日,满树满树的桃花,开得那样耀眼,她高兴地以为她的人生会想这春日里的桃花一样,开得缤纷美丽。年岁渐长,她确实如同一支桃花般开进了王府,可是一场春雨后,便已残红满地,化为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