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然着实没有料到自己可以如此顺利的见到莫轩帝君,他原计划着怎么也得再等上五六日,待莫轩帝君处理完昆仑虚内务时方能接见自己。眼下任务都已完成,他也该回魔族处理处理前些时日被暗算的事情。
出了莫轩帝君的院落,顾潇然并没有马上回去龙珺遥的寝院。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边,自顾自地便走到了昆仑虚阆风巅西北侧的断崖处。但他没想到这个时辰除了自己外,竟然还会有他人在此。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崖边梨树下,红裙翻飞,任由白色的花瓣飘落至她头发上,肩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龙珺遥缓缓回过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
顾潇然怔愣了片刻,继而笑着走到她身旁,道:“我听司泽说这里地势险峻,崖下时有怨灵滋事,固而人迹罕至。我却万万没想到此地竟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落日之景。”
龙珺遥随着顾潇然的目光,望向远处雾霭中的如血残阳,霞光晕染着周围的祥云,一片绚丽。她眯了眯眼,道:“师兄说的不错,山内弟子大都对这断崖望而却步,任谁也没有注意过这里的落日美景。恶灵滋事乃是因此地灵气丰富,不然这里也算的上是一处修炼静心的好地方。”
顾潇然侧眸看了看龙珺遥,夕阳殷红的余晖映着女子的侧脸,让那原本清冷的娇颜瞬间少了些距离感,多了丝妩媚之意。少顷,他慢慢收回目光,缓缓道:“我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那日听了司泽的话,便一直寻思着要到这断崖处瞧上一瞧,不曾想此处竟也是珺遥你中意之地。”他顿了顿,又道:“我既已见了莫轩帝君,完成了故友之托,也不便久留昆仑虚。族内还有些事要处理,本想着晚些时候来向你辞别,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
龙珺遥有些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道:“顾少可曾听说过碧落血海域?”
顾潇然虽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个地方,但也没做多想,便道:“嗯,那碧落血海域恰在我魔罗谷以南,过了重阴山,沿赤水往西便是它的地界。”
听着顾潇然说的如此详细,龙珺遥不禁打趣道:“顾少当真见多识广,莫非你还去过那碧落血海域?”
顾潇然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年少时曾经去过几次,而今有时也需去上一去。”他似乎并不愿多提此事,因而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龙珺遥也并非好奇他人隐私之人,固也未追问这过程的始末。
落日早已隐去,巅崖的气温骤然下降,龙珺遥忽而感到了一丝凉意,无意的环胸,搓了搓手臂,方才道:“如此说来正好,不知顾少可否愿意给我带一带去那碧落血海域的路?”
顾潇然有些吃惊的道:“你要去碧落血海域?”
龙珺遥点点头:“自是,我此番前去有急事,路上耽误不得,所以才想让顾少带路。否则,这等危险之事,我也不会拜托与你。”
顾潇然定定看了她片刻,道:“好,我陪你同去。”声音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惊疑,如同以往一样温和。
龙珺遥没想到他竟要随自己同去,似是有些不解的皱皱眉:“此番去往碧落血海域危险不少,但我自己一人也能应付。你大可不必随我同去,只需给我带带路便好。”
顾潇然转头看着她,笑了笑:“危不危险是一回事,你就当做是这些时日我对你款待的酬谢罢。”
龙珺遥先是一愣,想来顾少同自己一样,大抵都不愿欠下什么人情债,继而弯了弯嘴角:“也好,我早些时候怕师父师兄担心,便说你会随我同去,现下我也不算是欺瞒他们了。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
顾潇然摇了摇头,笑着道:“你既要算的如此之清,那恐怕我还欠你一个救命之恩。”
龙珺遥调侃道:“算的清的应是顾少你才对。可这怎么算也都是你吃亏。”看着顾潇然笑而不语,龙珺遥蓦地想到自己前些时候想问他的事情,便又道:“顾少,你魔族可有银发之人?”
顾潇然沉思了片刻,道:“我所见所知之人并无银发。但继洪荒乱世之后,不少魔族都隐居了起来,兴许里面说不定会有银发之人。想来魔族的人大都发色较重,要查一查银发之人应是不难。”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虽未亲眼见过碧落血海域的域主,但见过他的人都称他为银发魔尊。”
龙珺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碧落血海域的域主竟是银发。不过,她并未打算让顾潇然去调查魔族银发之人,只是叫他如果哪天看到了这样的人,知会自己一声便好。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皓月升空,才回到龙珺遥的寝院。
不知是否是在巅崖站的久了,受了凉,龙珺遥许久未犯的寒症似有复发之像。她倒是并没有太在意,服下几粒驱寒的仙丹,便早早睡下了。
大抵是受这寒症的影响,她睡梦中所见之地竟是一片茫茫雪色。原本清透的天空因着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到像是拢了层薄纱,朦胧的好似早已和远处的雪山融为一体。
此时,龙珺遥才发现自己正浮于半空中,入眼处便是足有万丈深的雪峰悬崖。她抬头看了看悬崖的顶峰处,那里似乎有一抹人影。兴许是因在梦境中,一切皆随她意。就在龙珺遥想着要看看那人是谁时,转眼间,她竟已立于断崖边的人前。
龙珺遥私以为她自小身边便围着各式各样的俊男美女,早已能做到美色当前,波澜不惊。然,饶是越美无数的她,在看到眼前的男子时,心不知为何竟不禁颤上了一颤。棱角分明的轮廓,饱满的额,笔直高挺的鼻,剑眉入鬓,一双暗红色的凤眸冰冷深邃,白皙的皮肤衬着淡淡粉红色的薄唇,让他的五官看起来宛如雕刻一般,俊美绝伦。男子双臂环于腰间,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一头皓皓银发飘散于肩后,玄紫色的袍角时不时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微微仰头,那双冷寂的眸一直望向远处的雪山,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男子浑身上下透着孤傲又冷峻的气势,让人不由的心生寒意。然而龙珺遥看着他,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
可还未等她来得及琢磨这熟悉之感是由何而来,远处天边兀的乍现一抹红色光团,且那光团正风驰电掣般地向着他们飞来。下一刻,红色光团竟直直扑进银发男子的怀中。龙珺遥此时才看清原来那光团却是一名身着红色衣裙,头上长着一对血色龙角的粉嫩小娃娃。
银发男子紧紧托着怀中的红衣娃娃,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摔下去。“娃娃……”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在这方天地中响起。
他怀中的小娃娃显然没想到自己偷跑出来,却又被抓个现行。她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决定装傻充愣才是正道,便不以为然的对着男子道:“美人,你回来了呀!”
男子眼中的冰寒早已不见,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宠溺的看着怀中的小娃娃。如同他的人一样,他的声音也透着似曾相识的气息,紧紧揪着龙珺遥的一颗心。
就在她怔愣的当口,那红衣娃娃见男子没有答话,知道他是在等她解释,便伸出了两只嫩藕,继而攀上了他的脖颈,一本正经的道:“阿梵说对面雪山中的雪梨果甚是美味。”
男子一手托着娃娃,一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道:“所以你就一个人跑去了?”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
但那红衣娃娃却似是听出了男子的情绪,瞥了撇小嘴,故作老成道:“我听阿梵说你近些时候气色不好乃是灵力消耗过多。”她顿了顿,继续道:“书中说雪梨果灵力丰厚,可用来炼就补充灵力的仙丹。”说完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两枚晶莹剔透的果子,那果子周围还时不时散发出渺渺仙气,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圣果。
看着小娃娃那一副我很不放心你的神情,银发男子挑了挑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方道:“可有受伤?”娃娃摇了摇头,颇为得意的道:“我有美人送我的这个,”说着便指了指自己耳珠上的血玉“怎么可能受伤!”
看到那血玉,龙珺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耳珠上相同的血玉。银发,玄紫色的锦袍和叫着“美人”,长着龙角的红衣娃娃,这不是上次梦中,出现在內殿中的男子和小时候的自己吗?适才一直处于震惊中的龙珺遥,现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竟是上次那个梦的延续。这男子定是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可为何她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包括那个小时候的自己,都让龙珺遥觉得生疏。
蓦然间,那银发男子抬头向着龙珺遥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随便的一眼竟让龙珺遥以为他好似看到了自己,不由的便生出逃离之感。可那男子继而又把视线移到怀中的娃娃身上,眼神中似是有着那么一抹笑意,道:“吾并无大碍,这果子对吾没用,你下次万不可自己跑出去。即便出去也要叫上阿梵同去。”说罢,男子随手变化出一件红色小氅裹到了娃娃身上,道:“不要受寒,回去了。”
看着离去的一大一小,还未等龙珺遥做出任何反应,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一次毫无征兆的从梦中脱离了出来。而这一次的梦境俨然出乎龙珺遥的意料,她竟没有忘记方才梦里所发生的一切。这也让她对梦中的银发男子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无论如何,龙珺遥一定要弄清楚,这男子和那个看似儿时自己的过往,以及这个梦境和自己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