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枫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子上放着一晚阳春面，仔细一看，白白的面条，几点葱花而已，但却透出一份清香，一份醇鲜，张小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已经有多久没有尝过如此正宗的阳春面了。拿起筷子，张小枫就要大快朵颐，不过他突然想到，咦，不对呀，自己不是正在参加升仙大会吗？这里应该是东皇钟的幻境吧，不过这个幻境未免真实得有点过分了，比千幻塔的幻境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伙计，这是什么地方？在哪个年代？”张小枫叫住了一旁的伙计，问道。
虽然觉得张小枫的问题很奇怪，伙计还是回道：“回客官，这里是归云城，如今是灵殇十五年。”
什么，这里竟然是归云城，那个传说中一百年前被烧毁的城市，那个号称是前朝最繁华的城市，自己竟然会来到还未被毁的归云城，等等，灵殇十五年，前朝不就是灵殇十五年灭亡的嘛，难道我竟然这么倒霉，张小枫无语凝噎了。张小枫依稀记得归云城是被玄甲军攻破并烧毁，当时几乎谁也没有想到，效忠于云轩帝的玄甲军会突然反叛，并一举攻破归云城。
现在离玄甲军进攻归云城还有多久呢？张小枫眉头紧皱，他想不起具体的日子了，但似乎是夏秋之交的时候，而据他所感受到的温度来说，现在是夏天无疑，再看街上井然有序，并不存在恐慌情绪，说明归云城现在还是很平静的。不过距离玄甲军进攻应该没多久了，这是张小枫所推测的，因为所谓的品德考验多半是在玄甲军进攻的时候出现的。
一摸口袋，发现有白银六百两，路契一份，嗯，想不到这“东皇钟”考虑得还挺周到的，张小枫想到。张小枫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静待玄甲军的进攻。
一个月后，街上已经飘起了落叶，就在一个深夜里，张小枫正在房里打坐练气之时，突然响起了呐喊声，还有许多奇怪的声音，老人的怒骂声，妇女叫喊孩子的声音。张小枫跑了出去，看见天边亮起了火光，他知道玄甲军已经开始突袭归云城了。
据史书记载，玄甲军在归云城肆虐七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然后在第八天烧毁了归云城，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罪孽。然而归云城有不少奇人异士，他们躲过了这场浩劫，逃离了归云城，将玄甲军的罪孽公布于天下。即使是在前朝末年，几乎是民不聊生的情形下，这样的滔天罪过仍然引起了天下的公愤，不到一个月，玄甲军就被联军剿灭了。诡异的是，玄甲军没有一个投降之人，全都战死。为什么玄甲军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这成了一个历史悬案。
有人是妖魔附身，但玄甲军编制是一万人，难道他们全部都被邪魔附身了吗？这也太可笑了；也有人说玄甲军被魔道中的魔头控制住了，这倒是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
关于归云城的一些记忆从张小枫脑海掠过，他在想着，应该如何才能通过品性测试呢？多救一些人应该是没错的，即使只是幻境中的人。早在十天前，他就租下了一套位置偏僻的幽静院落，还购置了不少粮食，早就等着今天呢，现在是时候出去救人了。
张小枫跳窗而出，离开了客栈，来到了街上。现在街上可真是一团糟，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拖家带口的，赶牛拉马的，真是张小枫见过的最混乱的场面了。张小枫看到，平日里嚣张的二流子现在更加地肆无忌惮了，到处破坏，随意因为捕快和民壮都自顾不暇了，甚至有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行房中术，这让张小枫感动无比震惊，原来，在秩序崩坏之时，人性深处的罪恶会显现得那么触目惊心。张小枫不敢在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因为他要救的是孩子。
在卖粮米的街上，张小枫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着。
“你的爹妈吗？”
“死了……都死了——那些……坏人……呜呜”
“这里很危险，那些坏人还没有走远，哥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男孩犹豫着。
“那里有糖葫芦还有泥人哟！”
男孩跟着张小枫走了。
……
就这样，张小枫救来了三十七名孩子，其中有十七名女孩。现在，这些孩子们都在院落里或坐或站，一个个神情黯然，不少孩子甚至目光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其中有几个心智较为成熟的孩子则是面带希望之色，看着张小枫。
“我知道，你们经历了噩梦般的一天，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失去了家人，还有有些人则与家人失去了联系，但这就是你们自怜自伤的理由吗？你们的家人希望看到的是这样的你们吗？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对得住你的家人！”
听了张小枫的话，不少孩子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一个男孩紧握双拳，一个女孩站了起来。
“瓶子，你去大门处警戒，记住，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回报！”
“阿龙，你带几个人去做饭！”
“小月，你注意清点人数，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事情安排了下去，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修整，孩子们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张小枫则在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他找到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可以直通到城外五里处。这条地道在野史异志上有过记载，张小枫恰巧看到过，当时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查探，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明天就带着孩子们走那条地道吧，只要把这些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个品性考核应该就能通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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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幽深的地道，张小枫走在最前方，，瓶子紧随其后，，走在中间的是小月，殿后的则是阿龙，他们四人都拿着火把，照亮了地道。
“张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们都会死在归云城的。”一片寂静中，瓶子突然说道。
“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虽然明知道这是个幻境，不是真实的，但是听见瓶子饱含真情的话，张小枫还是颇为感动。
“张大哥，你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归云人？”阿龙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
我是哪里人？我不能说出实情吧，可是说谎又不是我希望的，张小枫纠结了，最后他只好模棱两可地说道：“我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旅人，这边逛逛，那边晃晃，想找到一个可以驻足的地方，至于我的故乡，不提也罢。”
“张大哥，听起来好深奥的样子呀，”小月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说这个了，张大哥，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解其解，你能为我解惑吗？”
“小月，但说无妨。”小月是大家闺秀，而且喜好策论兵法，颇具个性，她的问题估计有点难办了。
“玄甲军对当今圣上向来忠心耿耿，却不知为何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而且玄甲军变得异常残暴，简直就不是人……是一群……魔鬼”说道后面，小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画面，但她还是说了下去，“不知张大哥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于此事，我也没有什么头绪，阿龙、瓶子，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阿龙和瓶子都摇摇头，显然对于此事都没有头绪，其他的男孩和女孩就更是没有意见发表了，就在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时，一个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件事件，我有一点儿线索！”
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异样，显然说话的人很紧张，听到这句话，除了张小枫，所有的人身体似乎都被定住了，他们的动作惊人的一致，全都转过身去，盯着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架势，脸色发白，吓得不轻，张小枫认出了他，叫欧阳末，是个沉默寡言、有些自闭的男孩。张小枫走过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不要怕，把你知道的告诉大家就可以了。”
似乎是张小枫的安慰起了作用，欧阳末逐渐镇静了下来，他说了起来，“我家开了一家茶楼，就在长兴街，春风茶楼，你们中有些人应该有人知道的，”听到这里，有几个孩子点点头，显然知道春风茶楼，欧阳末继续说了下去，“那天我给一间雅间的客人上了一壶碧螺春，我发现客人很奇怪，一人是玄甲军的副将，跟他对饮的却是一个黑袍人，只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我觉得其中有古怪，于是便躲在门外偷听，结果……”说到后面，欧阳末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声音也变得微微颤抖。
“别怕，我们都在这儿呢！你说下去吧！”张小枫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我听见他们说：
‘使者大人，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了，这是上头布置下来的任务，你把这瓶药放到玄甲军的饮水里，其他的事情总不用你管了。’
‘使者大人，事后……’
‘放心吧，答应给你的丹药会给你的’
之后他们好像又说了一些话，不过声音很小，我没有听清楚。”
欧阳末说完后，地道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瓶子、阿龙、小月还有其他的孩子全都紧盯着欧阳末，目光冷漠。张小枫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把这件事都怪罪到了欧阳末身上。
“都是你……”瓶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种冷厉让张小枫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瓶子吗，“如果你早点将这件事情上报的话，归云城就不会被……我爹娘就不会……总之都是你的错！”
“对，瓶子说得没错！”阿龙竟然附和道，小月没有说话，但她冰冷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张小枫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对，你这个害人精！”
“都是你，都怪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
“打他，打他，为我们死去的亲人出气！”
欧阳末靠在岩壁上，神色呆滞，眼神被绝望的情绪占据。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这一切不是欧阳末的错！”张小枫大声说道，他站到了瓶子、阿龙等人面前。
“张大哥，你让开，这跟你无关。”瓶子说道。
“不，听我说……”然而张小枫还没有说完，孩子们就一拥而上，他们绕过张小枫，逼向了欧阳末，随后对他拳脚相加，欧阳末发出了惨叫声。张小枫心中一热，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欧阳末，孩子们的拳脚顿时落到了张小枫身上。
痛，真痛，这些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张小枫却没有放手，因为他知道，欧阳末只是个孩子，何况即使他把那件事上报了，恐怕也没有人相信吧！
难道这些孩子们都不知道这些吗？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来宣泄心中的悲伤、恐惧、愤怒，而欧阳末恰好成为了一个牺牲品。
张小枫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没等他彻底悟透，一道光芒从天而降，穿越了重重泥土，照射到了地道中，照到了张小枫身上。
张小枫只觉得身子一颤，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世界就像是镜子从高空摔到了地上，瞬间破裂开来，消失在时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