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破了天空连绵多日的阴霾,雨后的空气中充满了青柠的香味。
亚伦的人们纷纷打开紧闭的房门,迎接着清新的一天。
但对于亚伦城警卫队的伦蒂诺队长而言,这将是他最心烦、最漫长的一天。
根据情报,今天下午,那两个闪着金光的诺德人就该到达亚伦了,这样就意味着数以千记的佣兵们或涌入亚伦,或在半路上先自相残杀再去截杀那两个金人。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都是他这个警卫队长必须管的事情。
“首先要保证那两个人毫发无伤,至少那个强壮的人要活着,其次便是不要在亚伦的范围内造成大乱。”
格拉格斯执政的命令在耳边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烦意乱。他踱步到窗前,眺望着地平线上的海洋,自语自语道:“琼恩,你怎么还不回来?”
罗德里格·波拉冈卡吐了一口血,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无力的惨笑着望着面前高大的武士。
武士大约八尺的个子,穿着一副罩着纹章袍的无袖板甲,戴着罗多克锅盔,一个刻着诺德上古神模样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地上全是他的弟兄们的尸体,十二具尸体。几分钟前还是活生生的人,还在一起计划着如何抓到那两个诺德人领取赏金,之后就洗手不干买块地耕田娶妻,过上普通罗多克人的生活。
这些美好都憧憬都在这个高大的武士拔出巨剑的那一刻破碎了。巨剑闪着寒光,斩下同伴们的头颅,劈开他们的身躯。十二个久经沙场的人居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有罗德里格用铁棍接了武士的两招,就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口吐鲜血,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在维鲁加的一切,钱、房子、机会、还有散落在各处的温柔乡。”罗德里格望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武士,心中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自他走上盗贼团这条路,他就明白自己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被人杀掉。他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死法:被人抓住吊死,被仇家以各种手段折磨死,甚至是他在河边洗脸时不慎落水溺死。无聊时,他总是设计自己的死亡,当做一项愉快的消遣。惟有这样,才能解除他对死亡的恐惧,对不可知的命运的担忧。
但当死亡真正临近时,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所有一切的豪言壮语和幻想。罗德里格颤抖着,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喉咙干燥,嘴唇发紫。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无法用金钱打动的铁甲武士向他走来。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这就如在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板,罗德里格又见到了生命女神在向他招手,是的,到目前为止的生涯中,女神不止一次地朝他微笑过,那个笑容是那么甜,每次见到,都会有好运气来临,这次也不会例外。罗德里格这么想着,词迫不及待地钻出仍然在流血的嘴,耳畔响起一个虚弱但自信的声音:“我知道那两个诺德人在哪儿!”
铁甲武士停住了。
明亮的烛光映在格拉格斯执政长满胡须的脸上。火光闪动间,他的脸阴晴不定。
“舅舅,”他对面的年轻人拿起圆桌上的酒杯,微笑着对格拉格斯说:“您还没有想好么?”
“我忠诚于我的人民,”格拉格斯的嘴里挤出冷冰冰的话语。我相信这句话么?他在心中自问。
对面的年轻人微笑着,喝了一大口酒。他优雅地放下酒杯,拿起柔软的餐巾,轻轻地擦去嘴边的酒。
“舅舅,您相信您所说的话么?葛瑞福斯‘国王’向您许诺的不仅仅是亚伦一地吧。”
格拉格斯盯着表侄那双意味深长地眼睛,竟然有点局促。葛瑞福斯给他的承诺确实不低,除了亚纶一地及其所属,还给了他德瑞弗斯港口的税收权,甚至告诉他一年只需要给国库五分之一的税,其余的都是他自己的。而要得到这一切,只需要做一个小小的表示:让亚伦城头上那象征着共和的蓝底白星旗换成葛瑞福斯的王旗。
条件虽然诱人,但只能让格拉格斯犹豫,却不至于马上放弃亚伦的共和传统——这里是罗多克共和国的发源地,共和的旗帜至今飘扬在亚伦的德谟克广场之上。要这么一个拥有着城市自决、投票代议传统的城市改旗易帜,遵从所谓的“国王陛下”,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舅舅,您还没有想好给国王的答复么?”
格拉格斯皱起眉头,打量着这个面容俊美的侄子:他有一头棕色的秀发,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样来自于他的母亲,那个被称作“亚伦的白玫瑰”的美丽女人;高挺的鼻子脱胎于他的父亲;那张时常浮着高傲微笑的嘴唇则是他父母的精华所成。他完美的五官精致地镶嵌在如白玉一般的脸上,越看越令人感到喜爱。格拉格斯曾经十分喜欢他,屡次想把自己的养女嫁给他,并将自己在亚伦的财产、名声、地位都给予他。
然而他并没有领格拉格斯的情,在三年前跟着他那个维基亚老爹去了北境,说是要去“抵抗进攻故土的诺德人”,一去便杳无音讯,直到今天出现在他的眼前,却又和他谈论起葛瑞福斯对亚伦的政策。
“他不是‘国王’。”格拉格斯冷冷地说。他看到侄子的嘴边扬起了微笑。
“那么,您就是要拒绝他的条件喽?”
“艾雷恩,你是维基亚人,”格拉格斯皱着眉头,说:“这是我们罗多克的事。你是我的侄子,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我款待你;但是你不要干涉我国的事务。”
艾雷恩扬起眉毛,作出惊讶的表情:“我亲爱的舅舅,你难道不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了么?去维基亚是为我父亲的国度尽义务。而对于您,我的母亲的兄长,这个被逐渐侵蚀的民众之国中最后一个坚持古道的执政,我对你抱持着真切的热爱,时刻想着为您,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格拉格斯感到有种恶心从心底升起。他现在在庆幸当年没有把女儿嫁给这个油嘴滑舌的侄子。
“协助您。”
格拉格斯哑然失笑:“你拿什么帮助我?你要帮助我什么?”
“我得到了一个贵人的支持,他要支持罗多克恢复旧日的传统,共和的传统,而不是现在这样,被贵族议会把持的国家,还冒出来一个妄图称自己为王的败类,这不是您正在期望的么?”
“我是不同意葛瑞福斯的做法,不喜欢目前的环境,”格拉格斯冷静地说:“但是我不会为了这些就出卖自己的国家。罗多克人从来没有发生过内战,哪怕是共和国最危急的时刻,我不想做那第一个人,也不会做那第一个人。”
艾雷恩摇摇头:“舅舅,您太固执了,这并不是权力之争。”他顿了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这是人民的权利之争,这是古道之争。这关乎你我,这关乎传统。”
格拉格斯盯着侄子漂亮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一旦葛瑞福斯完成王国化,第一个打击的必定是他们这些以前深孚人望的地方贵族。而地方贵族们的力量源泉其实就是那些选举他们的商人、市民,如果同意了国王的改编,则表示贵族们辜负了人民的信任。罗多克人民不会支持一个出卖了自己的人,哪怕是忍受专制,也不会容忍背叛与欺骗。
格拉格斯张张嘴,却没有一个词蹦出来。
他望着侄子的眼睛,沉默了,
忽然他的耳边响起敲门声,他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地望着木门,拼命地压着声音,摆出一副贵族的沉着:“进来。”
伦蒂诺队长走了进来,他正步走向格拉格斯,在桌前站定,微微向格拉格斯和艾雷恩行了礼。
“报告执政阁下,恶名昭彰的盗匪,维鲁加的暗影罗德里格·波拉冈卡已被我的手下斩杀。他的头颅经过辨认,确系本人。”
“罗德里格·波拉冈卡,那个臭名昭著的维鲁加的罪犯?”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艾雷恩向自己的舅舅行了一个礼:“恭喜您,我的舅舅,亚伦的守护者。”
格拉格斯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对伦蒂诺道:“是谁完成了这项任务?”
“是我的手下,琼恩·斯塔克。”
希莫斯躺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西去的月亮。
在海上已经航行了十多日,他的胃早已从一沾食物就清空,到如今可以吃得饱饱的也不会呕吐。
“风浪是男人最好的导师。”
“老渔鸦”科斯特?奥拉尔夫的话又一次在耳畔响起。这几天多亏了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船员的照顾,他才没有被风浪击垮,也避免了诺德男人试炼中最残酷的一关——如果连续晕船三天以上,就会被视为废物,扔进大海。他足足晕了四天。
而现在,他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望着洁白的月亮,享受着这淡淡的宁静。
“月亮照在甲板上,水手们呼喊着胜利的口号,庆祝着海神的胜利……”希莫斯轻轻地哼着这首古老的诺德船头小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脚步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只见海瑞布克?邦克和“老渔鸦”科斯特?奥拉尔夫站在船头,看着远方的风浪,在谈论着什么。
海瑞布克?邦克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破烂的斗篷被精致的皮甲所代替,蓬乱的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胡须早已剃去,露出了青色胡茬装饰的下巴。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达四尺的无鞘巨剑,剑上隐约可以见到刻着鹰的纹饰。
海风送来了说话的声音,来自于奥拉尔夫:“您的夙愿就要完成了,邦克兄弟。”
邦克点点头,并没有答话,眼睛并没有离开前方。
希莫斯双手撑地站起,朝着邦克的方向眺望过去。只见一座灯塔在凌晨的微光里发出耀眼的火光。
“那是执政灯塔。”奥拉尔夫抽着烟,似乎在自言自语:“德瑞弗斯港,欢迎来到亚伦,长斧之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