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承安喋喋不休的攻势下,李少游原本还以为闭口不谈等他讲累了就自然会停,然而走了一路,简承安的嘴巴除了吃饭就是在施展他蹩脚的“话术”,向他们三人推销自己,尤其是对李少游,更是如同爱慕翩翩君子的少女,和杜思危与赵丹心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看到李少游频频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杜思危和赵丹心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或是干脆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各顾各地在官道上赶路。
(虽然是个怪人,不过,功夫真的是好...)
杜思危骑在马上,看着没有骑马一路靠双脚跟上三人的简承安如是想着。
“世...不是,公子,你当时为什么要救这个人呢?”杜思危悄悄地问赵丹心,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
赵丹心一路上总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地样子。杜思危只能做好没有被听见的准备,打算继续一边赶路一边看风景,却听到赵丹心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搅局而已。”
“公子与那些杀手有过节?不对,公子应该不认识那群人,一来事发突然,二来公子跟我一样也没有离开过城,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外面偶然遇到的人有联系。”杜思危挠了挠头,“是率意而为吗?”
他自己在那里寻思,看到赵丹心一脸微笑地如同看着弟弟那样略带温柔地看着他,杜思危不好意思地说,“公子谅解,是我太笨了。”
赵丹心的眼前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老王是打算把他培养成军人,他就在门口站岗。一转眼时间恍然就过去了,莫名地生出一种老气横秋地感觉。
赵丹心说,“你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只是一直都在军营里呆着,缺乏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武功方面,相信湛安和教了你很多,只是缺乏自信。你比我,比少游更努力,只是你年纪不够。等时机到了,你会让人惊艳。”
说着勒马慢行,等到后面的李少游和简承安,说:“我们第一次来神州的江湖,想问一个规矩:已经有师傅了,再拜别人为师,合礼数吗?”
简承安略一思索,“按说这样做,是不合礼数。中原那群整天把‘尊师重道’挂在嘴上的武林人士一向都看重江湖辈分的排序,所以认两个师傅在他们眼中就跟杀了他们爹一样。”转而又抬头一脸笑意地问,“少游,你有师傅没?”
李少游自然是没好气地说,“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这身武功是哪里来的?”
简承安顿时泄了气,变得闷闷不乐。李少游见状,给赵丹心一个满是感激的眼神。
“咦,”简承安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人说‘一徒不能拜二师’,可没说师傅死了不能再拜一个师傅。少游啊,你师傅在哪里,我先去把他杀了,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拜我为师了。”
赵丹心听这话,不禁皱起眉头,却又听到李少游带着愤怒地说,“姑且不说你说这话是多么冒犯,就凭你的身上,恐怕在我师傅手里走不了三十招。”
简承安吓了一跳,赶忙道,“难道你师傅是黄万年?要不然,这里离天山近,难道你师傅是天山派的穆天子?”
“并不是。”
简承安又道,“难道是...玄造大师的弟子吗?”
李少游看着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脸上难掩的惊骇表情,“不认识。”
简承安最害怕那少年会点头,不过听到他说不认识之后,心情瞬间就轻松了,又掰掰手指头,说,“那你认识黄河大侠马仁义么?”
“听都没听说过。”
简承安一拍大腿,“那你小子扯个鬼,在整个凉州,能三十招内赢了我的人不多,用剑的更少,除了我说的这几个人,其他的谁都不行。想来你那师傅估计是会几手花哨的剑法,舞起来好看,让你这小子着了迷,以为天大地大,你师傅最大。不是我吹,我简承安行走江湖多年,单挑能赢我的人很多,那是实力问题。但是你要说区区三十招就能赢我,估计要在江湖上排进前三十的才行。你不要看我之前被那几个人打的狼狈,那些人都是凉王府的派来的高手,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厉害人物。何况老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我以一敌七还能险胜,武功之高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赵丹心和杜思危回想起在驿馆中的杀阵,至今心有余悸。但是李少游对儒生的剑术十分有信心,当年儒生在段星河面前舞了几遍剑法,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最开始的时候他学剑不深,只是觉得那套剑法儒生舞起来行云流水,和自己舞剑的感觉不一样,但要说是哪里不一样,他还是想不出来的。习武越久,体会和心得便越多,对师傅的剑术又有了更深的理解,这才发现师傅那套剑术中的各种玄妙之处,学的越多,发现自己不懂的就越多,更是发现师傅的能为之高,剑法比那个被湛安和杀死的军中第一剑手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比较简承安在驿馆中出于绝境的表现,李少游只觉得师傅要比眼前的人厉害数倍。
赵丹心问,“不知道黄万年是谁?天山派的穆天子又是谁?玄造大师和黄河大侠,听起来名号倒是很响亮,不能想象是江湖上成名的人。”
简承安鄙夷地看了赵丹心一眼,赵丹心知道肯定是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也不好驳他什么。
李少游见状,便说,“咳咳,我是刚刚来到神州,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人。”然后摆出一副幸灾乐祸地样子说,“莫非是你自己随口胡诌的?要显摆自己的厉害,就说什么江湖上能打赢你的人不多,再编出来几个名字来吓唬人。”
“哈哈,那几个名字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也就你们这些从关外来的人不知道。话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素叶水城。”
简承安摸了摸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有点印象。我记性不好,不过的确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又问道:“那你师傅教给了你什么剑法?”
赵丹心也很好奇李府那位深藏不露的儒生用的是什么剑法。虽然和李府打过很多交道,然而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儒生动手,对李少游的身上也是没有见过。
“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唔,”简承安还是摸着下巴,眼睛看向一边的天空,白云慢慢地流动着。“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应该是我的一个朋友讲的吧。记不清了。”
李少游见他这样,也不管他。马背颠簸,远方有山有风。
凉州王府。
赵汗青走进凉州王书房所在的院中,却没有如往常见到正在处理公务的身影。叫来管家被告知说,宫里来了人,王爷正在招待。赵汗青只能在书房中坐等。
过了不多会儿看到一脸严肃的凉州王走进来,赵汗青不禁地脑补在宫里的客人面前,这位凉州地界的土皇帝就算再不爽也要挤出谄笑的表情,心想,这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父王,不知道找孩儿来有什么事情。”
这位凉州王走到书桌后面,坐在椅子,一副疲惫的模样。
“本来,”他欲言又止,“不过,现在我打算做寿宴。”
赵汗青并非不懂“本来”二字的意思。本来,按照之前的吩咐,凉州王要赵汗青将手上的公务都放下,优先处理赵丹心的事情。因为赵丹心的特殊性,若是处理不好,可能没法对宫里交代。当官也有当官的难处,在外人看来,凉州王的地位是何等的显赫。然而只有真正设身处地才能体会到这个王当的不容易。每天光是要处理繁忙的公务就要天不亮起床,时不时地宫里还会有圣意传达,每次接待都要给使者贵重的礼物。有人说这是打点宫里的关系,打点个屁!都是要先行打听一下来之前宫里的那位是喜是怒,来推测这次是赏是罚。若是赏那还好,只当是度过这次劫数。若是罚那就坏了,轻了是一顿让人汗流浃背的鞭策,重了那就是府中所有的人都发配充军,或者是满门抄斩,这都不是没有前例。
听到凉州王改变了主意,赵汗青不难猜想这次来的使者很麻烦。
“父王想什么时候办寿宴?”
————凉州王并非没有一个确切的生辰,只是赵汗青早已习惯,为达目的一切都可以拿来做文章的行事风格。
凉州王说,“越快越好,凉州太薄凉,使者住不惯。”
(意思是要在使者离开前办完,又或者是办完使者就会走。)
“好,我会尽快安排。”他抬头看了看凉州王。那位五十岁不到的王爷脖子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
(老爹,多告诉我一些吧,至少也要让我帮你多承担一些。)
凉州王的双鬓有了些许花白,赵丹心为父亲担心,想替他多做些事情。然而每次都会被拒绝说年纪太小,或是手段不够,这些年做的都是日常的公务和某些费时棘手但无关大局的事情,赵汗青倒也是在这其中看到了很多事情,也慢慢地熟悉了官场上的套路。
凉州王摆了摆手,赵汗青的眼神暗淡下来。
“快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