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并没有马上离校,她从教室出来,然后上了一层楼,装作很自然地经过F班,迅速扫了一眼,发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空着,桌子上那几页答案在电风扇的摇曳中翻上翻下。不用说,他肯定又去打篮球了。陈梦从A栋教学楼走廊穿出去,绕到C楼上。从C楼望出去,能看到操场和篮球场。
果不其然,偌大的篮球场上奔跑着的几个男生里林宇浩的黑色T恤甚是惹眼。之前进校门的时候陈梦就有看到他,满头大汗的和边上的男生在讲话。
“浩哥你没搞错吧,这么热的天,你穿个黑色的?”
“妈的不知道是谁跟我说黑色防热,穿的热死了。”
陈梦扑哧一声,然后硬生生地把笑声吞到了肚子里,“黑色是吸热的好吗?”
高一的时候,林宇浩跟陈梦同在G班,后来文理科分班,陈梦被分到了E班,林宇浩在隔壁F班。但是偏巧E班和F班被隔了层楼,从此难相见。
林宇浩擅长运球,个子不高,比起其他男生来动作要灵活些,打的是控球后卫。高一篮球赛的时候,陈梦总是能看到林宇浩在跟其他同学商量布局和对策。最妙的那次是对C班,C班人高马大,是出了名的体育特长班,G班显然不是其对手。
一上场,光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半。C班有个身高1米93的体育特长生,人长的高大,脑袋瓜倒是小小的一个,显得很是奇怪。每天在篮球场上训练,皮肤却是粉嫩粉嫩的,陈梦见到他第一眼就直呼,“这简直就是瘦肉丸!”剩余的四个队员也都是校篮球队的,其实力不容小觑。
相对而言,G班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场上五个人只有林宇浩受过专业训练,但其身高问题只能让其充当后卫,其余四人都是平时课余时间练练手的非专业选手,所以所有人只要一接到球就马上传给林宇浩。可怜的林宇浩瞬间成为C班那群人渣围攻的对象。上半场输的惨不忍睹。中场休息的时候,林宇浩累的直接坐在了篮球场边上的水泥地上,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和其他男生围成一团,拿根粉笔在地上比划着。
下半场开始,C班还是一样把林宇浩列为众矢之的。更让陈梦气愤的是,自己班的那四个废柴开始随便应付,只剩下林宇浩一个人奋力拼搏。球已经被传到了C班场地,C班五人也全部群集在他们的场地上,G班四人懦懦得站在自己班场地上。林宇浩忽然一个奋起,截下了正在传着的球,一个假动作,把球传向了G班站在那已蓄势待发的四人。他们迅速传球,然后篮板,投球,漂亮的得分。C班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剩下G班高亢的欢呼声。
接下来林宇浩又改变攻略,他一会儿深入敌人内部,将球抢救于危难之中。一会儿佯装放弃,一有空隙就速度截球。虽然最后G班还是以高分悬殊输给了C班,但林宇浩早已抢了瘦肉丸的风头,令在场观看的各位都唏嘘不已。当然,在陈梦的心中,林宇浩更是不深不浅的留下了一笔。
篮球场闷热的没有一丝风,林宇浩他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现在是早上9点半,陈梦估摸着他们要打到中午才会散。思量了会,陈梦就转身走向了小卖部。
长期来此买零食吃,小卖部里的阿姨已经记住这个爱喝酸奶的小姑娘了。这个操着东北口音的阿姨很是豪爽,她把头发全部扎起来,露出一张大圆脸,所以陈梦背地里都叫她“大饼脸”。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了吧?”
“恩,毕业了。”陈梦边说边从冰柜里拿了水和酸奶,又去里面货架上拿了个面包。然后走到收银台,把刚从何其乐那搜刮来的硬币放了上去。
“小姑娘考试考的怎么样?”大饼脸顺势把陈梦放在柜台上的钱推了回去,“今天就不收你钱了。”
“谢谢阿姨,考试应该还好。嘿嘿。”
接下来,陈梦又和大饼脸寒暄几番才终于离去。再次走到教学楼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陈梦“噔噔噔”爬上三楼,径直走向F班。所有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黑板上一排白色的粉笔字,“最后走的人关风扇”。陈梦从后门走进去,却发现原来留在林宇浩位置上的答案已经不翼而飞了。陈梦在林宇浩的位置上坐下,课桌左上角贴了一张麦迪的照片,可能是被水打湿过,颜色已经有些褪去,显得老旧。陈梦把脸贴在课桌上,连答案都不见了,林宇浩一定是已经走了。陈梦把面包和水留在桌子上,就朝C楼跑去。
林宇浩之前打完球已经回过教室了。看到同学们都走了,就把答案放到了抽屉里,然后去了楼梯拐弯口的男厕。他用自来水冲湿了头发,以求能减少点酷热。走出男厕,刚走上三楼,就看到陈梦的身影拐向了C楼。林宇浩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矿泉水和面包。他皱了下眉头,然后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半。从抽屉里抽出答案,抓过桌上的面包和水就走了。
陈梦站在C楼,刚刚还雀跃在操场的男生们现在都已经不知去向。
或许,就这样了吧。这样也好,也好。
陈梦一直在C楼站着,直到盯着操场的眼睛开始发酸,她才慢慢向校门走去。经过一辆停在校门口的车时,从后视镜里望去,陈梦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陈梦心里也清楚,大部分情感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堆积起来的。跟林宇浩就做了一年的同学,而刚进入高中,终于可以自己住寝不用被爸妈管,所以第一学期,陈梦尽是沉醉在自己的小新鲜感里。直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寝室开口闭口尽是林宇浩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曾经一起疯疯癫癫度日子的哥们。
林宇浩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风趣幽默,性格豁达又讲义气,痞痞的样子却不讨人厌,某些时候却又显出同龄人难得的懂事。所以一开学,陈梦就跟林宇浩混上了。而林宇浩喜欢跟陈梦待在一块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陈梦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扭扭捏捏,同时她的英语水平很不错,有助于自己考试及格。
军训期间,陈梦大大咧咧像个男生一样的性格迅速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和认同,所以也就顺其自然的被选为了班长。考虑到自己不喜欢管事,平时又比较感情用事,陈梦立马推举说需要个副班长。从此后以,陈梦背负着班长这个虚名,让副班长担起了所有的事。
林宇浩本着“班长应关心爱护同学”的原则,每次去厕所总是大呼一声“班长陪我去小便”。刚开始的时候陈梦会觉得有些尴尬,到后来居然都能自觉的陪同前往,而且有时去厕所也会大大方方地叫上林宇浩。
陈梦住的是八人床位寝室,他们寝室八人的衣服经常你穿我的我穿你的,感情真的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八人中有三小分派,陈梦是和单晓菲,林佳洁一个党派。单晓菲和陈梦是同桌,林佳洁因为个子比较高,就坐在她们的后两排。他们三个人每天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再一起上课放学,一起吃中餐,午睡,再上课放学吃晚餐,然后晚自习,之后有一起回寝室。三个人形影不离。三个人去小卖部买零食的时候,陈梦也常常会给林宇浩带些吃的喝的,这样他打完篮球回来,就不必再绕段远路了。晓菲和佳洁猜测过他们的关系,不过最后觉得他们比哥们还哥们,瞬间大呼陈梦错过夫婿。陈梦倒不在意这些事,她关注的是早餐是否还能买到茶叶蛋,赤练仙子这次能不能大发慈悲原谅其在课堂上传纸条。
后来陈梦总是在无聊的思想政治课上学到了一句,“量变的累积必然会导致质变”这一哲学思想。自此之后,她就用这伟大哲学思想来解释自己有一天忽然发生的情感变化。
5月21日,天气晴。浙南地区的夏天来得比其他地区要晚些,虽然即将跨入6月,陈梦还穿着件棉质长袖,才能御寒。大大的圆领刚好衬着她凸起的锁骨,显得很是娇瘦。
晚饭过去,晓菲和佳洁非要去看D班插班来的帅小伙。考虑到明天还要考试,陈梦就捧着本历史书,打算独自去教室自习。刚走上楼梯,就看到林宇浩倚靠在教室门口。
“班长你总算过来了,快,给我拿张请假条。”
“今天晚自习是李莫愁监班,你胆子大啦。”
“张亮已经在网吧了啊,今天开真三,看哥虐死他。”
陈梦很无语的把历史书放到课桌上,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请假条,俯着拿笔草草写上“生病请假”,然后递给站在课桌对面的林宇浩,“拿去拿去。”
林宇浩忽然眼睛亮了下,赶忙接过假条,一脸殷勤:“谢谢班长。班长班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恩,说。”陈梦边把凳子从桌子下面抽出来边答着话。
“班长,你……你走光了。”林宇浩一说完,就速度从教室门口冲了出去。
陈梦愣了一下,瞬间脸红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大叫一声“你这个变态”。幸好自己来的早,教室里还没有其他同学。陈梦从衣服领子处偷偷瞄了自己一眼,把衣服往后拉了拉。比起“啊,怎么办,不小心走光了”,陈梦想的更多的居然是“我应该是有女生的身材的吧。”
等晓菲和佳洁观摩完帅哥回来,看到陈梦心不在焉,脸上还红一阵白一阵,两人相互对视一下,心领意会的“哦”了一声。然后就当陈梦不存在般唱起双簧来。
“想必是哪家好男儿招惹了陈梦姑娘。瞧陈梦姑娘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桃花儿。”晓菲把手搭在陈梦肩上,笑呵呵的说着。
“那还用说,肯定是林宇浩那小子呗。”佳洁立马打趣道。
“胡说什么呢你们,明天考试,现在还不复习?我可不给你们传答案啊。”陈梦把历史书摊开,佯装着不再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