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躺在床上,继续想着他和爷爷的一切事情。突然,李弘的手机铃声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整个房间的宁静,也把李弘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拿起电话一看,是尼玛拉珍的电话。
“哥弘,起床了没有,我们一起去吃藏餐吧!”尼珍尖锐的声音,瞬间让李弘清醒回来。
“哥弘”是藏语里面“弘哥”的意思,因藏语语系和汉语语系词组的顺序不一样,导致了称呼上有一些颠倒。
李弘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半了。因为邮件的事情,他还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李弘摸了摸肚子,他感觉到肚子一下就饿了起来。
李弘心想,先将爷爷的事情先放放,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先吃饱喝足再说。便回答道:“好啊,那老地方......”
尼珍抢着说道:“不用了吧,我都在你家楼下了,你赶紧出来。”
李弘跳下床,跑到窗户前,透过纱窗看到尼珍穿着一件厚厚的红色羽绒服,戴着顶有点藏式风格的毡子帽,正搓着手、跺着脚呢。
李弘心里知道尼珍这小丫头肯定冻坏了,他便穿上外套、带上围巾,赶紧下楼与她汇合。
“哥弘,你可下来了,冻死本仙女了。”尼珍调皮的抱怨道。
“我错了,今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哥请客。”李弘安慰着尼珍,慢慢的朝着尼珍那走了过去。
“那咱们快走吧!”尼珍边说边挽着李弘的手,拖着他向目的地走去。
尼珍是李弘在西藏玩的最好的朋友之一,她的全名是尼玛拉珍,汉语意思是“太阳女神”,朋友们为了方便称呼便叫她尼珍。
藏民族是一个没有姓氏的民族。孩子出生以后,大多数家庭都是到寺庙请活佛帮忙起的名字,有点文化的家庭则是根据孩子出生的时间、按着吉祥给起的名字;少数家庭则是按照孩子的排行给起的名字。比如“普琼”是小儿子的意思,“次仁”是长寿的意思,“德吉”是幸福的意思,“拉姆”是仙女的意思,“扎西”是吉祥的意思。
尼珍是林芝本地人,她自称为工布人,她个头有一米六八,偏瘦,长着一副瓜子脸,浓眉大眼,皮肤白皙,是十足的西藏美女。
林芝是西藏海拔最低,气候最好的地区,风和日丽、雨水充沛,森林覆盖率达60%,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李弘他们经过三年的总结,称其为“一天知四季,十里不同天”的醉美林芝,尼珍生长在这里,自然也十分水灵。
李弘和尼珍是在到校的第五天相识的。因初次到西藏,很多汉族对西藏的风俗和文化不了解,往往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那天,李弘和他的朋友们外出吃饭时,其中一个人用食指指了指餐馆墙上的唐卡佛像,从而惹怒了在那里就餐的当地民众,产生了冲突。
在矛盾正要升级之时,尼珍闯入了他们的纠纷之中,用他们听不懂的工布话给对方解释了一会儿,那群人便离开了。就这样,尼珍便走进了李弘的生活中。
尼珍和李弘是同校同级的校友。在那群人离开后,她告诉他们西藏基本全民信佛教,要十分虔诚和尊重地对待佛像,不能用手指而要用整个手掌合着来指佛像,这就是矛盾的根源。自此以后,尼珍成了李弘在西藏的向导,在三年多的相处之中,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便到了八一路中段的藏缘藏餐馆。这是李弘第一次来这这里吃饭,在李弘的印象中好像没有这家餐馆,他心里想着应该是新开的。
走到门口时,李弘特意停下,仔细观察了下这家餐厅。这是一家纯藏家特色的餐馆,窗户为梯形窗,窗檐用西藏红土粉刷,每隔一小段便设有白色正方体的横梁,窗户顶上挂着一张红绿色的经幡,大门为两扇朝外开的木门,上面各雕有一只盘羊浮雕,瞠目结舌,非常瘆人。因为是冬季,门口还做了两扇很大的土红色藏毡布挡风。
尼珍看到李弘看得入神,也停下跟着他看了一圈,她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弘哥这藏迷也入得太深了吧。
她一把拉住李弘的胳膊,边拉着朝里走边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三年多了还不熟悉吗?走啦走啦,快饿死了。”
李弘被尼珍打断了思绪,只有跟着尼珍推开毡布走了进去。他们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李弘点了一壶酥油茶,尼珍在看菜谱点菜,李弘借机打量了下这家藏餐店。
这家店装修异常豪华,顶部和周围墙体雕梁画栋、全是镀金材料,在店的最中间,有一个大铁炉子,不断发出阵阵热气,将整个餐厅烤的非常暖和。
这种大铁炉子是西藏家家户户必备的用具,冬天只需向炉内加入少量柴火,将炉门关上,热能便会从炉子的四面八方散出来,非常暖和。这大铁炉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烟囱将烟排除屋外,一点儿都不会留在屋里。
店的最里面设有一个神龛,供着一尊山羊头的神,下面设有一个切玛五谷斗,斗内装满酥油拌成的糌粑、炒麦粒、人参果等食品,上面描有青稞穗、鸡冠花和用酥油做的彩花板,这些在西藏都象征着吉祥如意之意。
当李弘看到那尊山羊神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下意思的想了想,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哥弘,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吗?”尼珍打断了李弘的思绪。李弘一下回过神,正看到尼珍她正笑眯眯的盯着他。
“没有啊,只是今天收到一封奇怪的邮件,让我的心神有点混乱。”李弘说道,一下向后靠在了藏式木椅子上,瞬间他感觉非常的舒服。
“那就说出来,让我帮你分分忧吧!”尼珍调皮的用双手撑着脸蛋,看着李弘说道。
经过三年的相处,李弘和尼珍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李弘也没有什么忌讳,便将收到的邮件和关于他爷爷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尼珍。
尼珍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呢?李爷爷已经消失了十六年,这十六年都杳无音信,他怎么会有你的邮箱地址呢?”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李弘回答道。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冒用李爷爷的外号给你发邮件;二是这十六年李爷爷根本没有消失,而是在暗中一直关心着你。”尼珍振振有词的分析到。
李弘被尼珍的这一盆冷水泼的很不好受,他有点失落的说道:“他没有必要这样做吧!”
听到李弘的话,尼珍感觉李弘还抱着很大的希望,她不忍心看着李弘伤心,又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尼珍想了想后,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呢,你太爷爷在去世之前,肯定给李爷爷说过些什么,李爷爷在祠堂中就是在找这个答案,他离开也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
李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尼珍的说法,他非常清楚尼珍分析的不无道理,顺着尼珍的思路,李弘接着说道:“爷爷离家后,会不会告诉过别人老李者的称呼呢?这个别人用爷爷的身份给我发的邮件。”
“那这个别人就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尼珍抢着说道。
一听尼珍的话,李弘一脸愕然,他真的怕有人企图伤害他的爷爷。
尼珍看出了李弘的担心,接着说道:“别担心了,你把给你发邮件的邮箱地址给我,我让我在公安局上班的姑姑帮忙找人查查邮件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尼珍发完信息,给她姑姑打完电话后,喝了一大口酥油茶,接着说道:“你刚才说邮件内容是什么?我们分析分析。”
由于落款是老李者,李弘太过着急,并没有仔细看过邮件内容。听到尼珍的话,他拿出手机翻出邮件,念道:“江随山势走,墨鱼潜水游,溪中黄金流,无源亦无求。”
“前两句不是废话吗?山中的河都是沿着山势向低洼处流动的,鱼当然是在水里游。至于第三句也是瞎说的嘛,溪水中怎么会有黄金呢!最后一句就更搞不懂了。”尼珍胡乱的分析一通。
此时最后一个菜已经上桌了,他们看着热腾的饭菜,肚子饿的更加厉害,李弘说道:“我也是无厘头啊!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不管了,先吃饭,吃饱之后再说。”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尼珍的姑姑打来了电话。尼珍接完电话后,表情凝重的对李弘说道:“我姑姑说查到了,这封邮件是从林芝发出去的。”
“林芝!”李弘吃惊大叫到,周围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哥弘,小声点啊。”尼珍连忙向周围的人陪着笑脸,做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弘双手靠在桌子上,身子前倾,小声追问道:“你是说我爷爷就在林芝,就在我的身边?”
“刚刚不是分析过了吗?这个人不一定是李爷爷。更何况林芝这么大,也指不定在哪里呢!”尼珍解释到。
“不管怎样,这次我一定要找到爷爷,十六年没有任何音讯了,现在有了线索,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李弘坚定地说道。
“哥弘,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陪你一同寻找这个答案。”尼珍诚恳的说完,端起了甜茶杯子。
李弘也端起了他的甜茶杯子,同尼珍碰了一下杯子,他诚恳的向尼珍说道:“谢谢你!尼珍。”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李弘和尼珍无言地往回走着。邮件这层迷雾始终萦绕在李弘的心理。西藏的冬天很冷,下午的河风像锋利的刀一样在他们脸上乱割着,他们缩着脖子,几乎都把头都伸进了衣服里。
走着走着,尼珍突然转过头说道:“学校里的次仁央宗老师知识非常渊博,没准能看出这里面的端倪。”
李弘一听,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过头看着尼珍夸道:“尼珍,没想到你思维这么活跃,就找阿佳次央去。”
次仁央宗是他们学校藏学教授,也是李弘的藏文老师。李弘刚来学校学习时,对藏文一窍不通,经常找次仁央宗请教问题,她总是不厌其烦的为李弘讲解,李弘也很尊敬的叫她“给纳次央”,“给纳”是藏语是先生、长辈、老师的意思。
后来时间长了,次央央宗很看好这个汉族学生,便让李弘叫她“阿佳次央”,说这样叫比较亲切。“阿佳”是藏语姐姐的意思。
从那以后,阿佳次央便待李弘如弟弟般,李弘自然也很尊敬这位藏族姐姐。
李弘和尼珍掉头到街上买了些水果,打车到次仁央宗家时已经下午六点过了,乌云已将天空盖住,看来是要下雨了。次仁央宗住的是两层自建小楼,独门独院很安静。
进门寒暄后,次央央宗便把他们带到书房,给他们热情的倒上热腾腾的酥油茶,书房里的大铁火炉里散发着阵阵热气,整个房间都非常暖和。
喝着酥油茶、烤着火,李弘便和次仁央宗聊起了邮件的事情,她看了邮件内容后,便在书架上翻阅各种书籍,帮忙解答邮件的秘密。
李弘和尼珍在藏式椅子上安静的坐着,一会儿便被大火炉的热气烤的开始出汗了。李弘实在受不了,便起身将外套脱下放在了挂衣架上,继续等待着次仁央宗的结果。
时间缓慢的一点点过去,李弘心里等的十分焦急,他时不时的看着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次仁央宗终于抬起了头,走到火炉旁,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次仁央宗眉头紧锁,对着李弘说道:“李弘啊,你看这四句话,前三句应该说的都是地形,最后一句应该说的是一个结果。但这具体指的什么地方,我暂时还没搞清楚,需要查阅许多典籍才能搞明白。这样,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俩先回去,我弄明白了再给你回话。”
“谢谢您,这件事肯定只有阿佳次央您才能帮忙解决,您多多费心。”李弘感激、客气地说道。
“你这就见外了,姐弟俩不说这些客套的,我也希望你早日找到爷爷。”次仁央宗笑了笑说道。
次仁央宗说完,李弘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示意尼珍他们该走了。他们俩站了起来准备辞行,次仁央宗也跟着站了起来。
突然,次仁央宗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李弘看着,眼珠一动也不动,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李弘心里一惊,心想怕是阿佳次央发现了什么,他和尼珍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异口同声的问道:“阿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