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淮阳还有二十里的时候,谢玄传令马蹄包上麻布,摘去铃铛,每人口中含上一枚五铢钱,一鼓作气扑向淮阳。五百人来到淮阳城下时,淮阳城门大开,谢玄拔剑从马上往前一跃,砍翻了惊恐不已的守城士兵,一掌把正在准备关闭城门的几名燕军士兵震死,城门也被震破,丑奴儿与谢芊攀上城头挥剑砍死了城头上正准备放箭的人,其余北顾堂的人马从城门一拥而入,把谢字大旗插到城头,城内的燕军也开始从各处杀了过来。
谢玄一人在前面冲杀数次仍然无法前行,燕军越来越多,谢玄调转马头:“撤!”,众人又从淮阳南门退了出去。退出城十里后,燕军却没有追赶上来。丑奴儿问谢玄:“我们只要守住城头就可以把燕军击退,谢公子为何传令退兵”,谢玄笑了笑:“我们的兄弟都是以一当十的,强攻也能攻下淮阳,但是我不想兄弟们死伤太多,我的目的是引诱燕军出城然后一举歼灭”,丑奴儿不解:“燕军最擅长的就是在旷野上对战,他们的骑兵可是很难对付,谢公子这么做”,谢芊插话了:“城内的燕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出城来找我们”,谢玄没有答话而是让手下人把带的一百多面谢字大旗全部插在地上,然后把五百人分为三队,丑奴儿和谢芊各带两百,他自领一百,在旗帜两里外休整埋伏。
入夜后,谢玄让人把几只羊的前腿绑在旗杆上,羊的后腿旁边放上几面鼓,留下几名士兵在旗帜旁边吹角,顿时淮阳城头火把齐举,城外的谢玄等人看的分明,燕军士兵在城头奔走呼号。过了很长时间,燕军还在城头忙碌,谢玄传令众人安歇,只留下几人做岗哨。
鼓敲了一夜,城头燕军也觉察出是谢玄的疑兵之计,便不再理会。天刚亮,谢玄就带着一百人冲到城下朝城头一阵乱射,射完之后就退回到旗帜中。燕军刚回过神,丑奴儿又带人前去一轮乱射,燕军猝不及防又被射死不少人。两队人马反复冲射,城头燕军看的一清二楚,见城外谢家军人少,便一齐从城中杀了出来。谢玄等人且战且退,燕军越追越近,很快就厮杀在一起。燕军将谢玄丑奴儿等人团体围住,谢玄弃马跃起直奔燕军将领,将领调转马头就往城内奔去,谢玄一剑掷出,穿死数十人,在离燕军将领一丈的地方剑坠落在地。燕军主将勒马回头指挥众人又将谢玄围住,此时城头响起号角声,众人砍去,谢字大旗已插在淮阳城头,城外燕军见城池已失,便纷纷往北溃逃,将领喝止不住,丑奴儿张弓搭箭一箭射死燕军将领。谢玄等人追赶败军数里后便全部回到淮阳城中,此时谢芊已将城内残兵清剿干净。谢玄看着城头的谢字大旗向南下跪:“谢家的耻辱我一定要全部洗刷干净!”
桓温的中军所到之处,基本是望风归降,一是守城官吏早已被桓温收买,二是燕国军心不稳,慕容评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军中,这些人只顾贪污,百姓和士兵都被盘剥的衣不蔽体,有的县令把县城的水井全部堵上,县衙再挖几口井向百姓军人卖水,还有的封闭山林,百姓进山打猎打柴都要给他们上交一半,士兵的衣甲器械也都要自己出钱购买,以至于有的燕军手中只有木棍。
桓温收复金城后,在金城停留了三天,他与郗超一同住在一所大宅院中,这宅院是他三十年前做琅琊内史时候的宅子,宅院里一颗磨盘粗的柳树,叶子落完只剩枯枝条垂下。桓温指着这棵树对郗超说:“郗兄,昔年我手植此树,不到三尺,刚发着绿芽,如今也是垂垂老矣,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咱俩都老了,你看你头发都白了一半”,郗超没有说话,背着手围着柳树走了几圈。
一名侍从跑了进来:“南郡公,谢玄的部下赵东前来拜见”,
郗超转身大喝:“懂不懂规矩,一个小军吏也敢直接来见主上?”,
桓温倒是摆了摆手:“今天在这里就不讲这些虚礼了,既然他要见我,就让他来吧”,
赵东进到院中,看到桓温时便自觉下拜,这桓温和谢玄诸人口中讲的大不一样,赵东原以为桓温应该是如同秦国几个叛乱王公一样,但是今日一见却感觉桓温身上有一种气势让他倾倒,桓温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却是须发倒张,双目透着一些紫色,和赵东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将军请起,你看这柳树如何?”,
赵东大为诧异,这桓温不像是要谋朝篡位的人,倒是很像一位儒雅的老人,赵东起身后双手一拱朝向郗超:“在下见过郗公”,郗超没有理会。
桓温又指了指柳树:“你但说无妨,我本来也是爱好谈玄的人”,
赵东看了看这柳树便说:“南郡公,在下以为这柳树快要有新气象了,待冬雪一过,必是万千丝绦宛如碧玉,称为玉树正合适,南郡公在玉树之旁,乃是吉兆”,
郗超此时扭过头来看着赵东:“嘿嘿,你这年轻人还有些见识,这看似是枯树,实际上生机无限。这冬雪二字也提醒的恰到好处,我军宜速战,若是战事持久到冬雪时节,南方将士怕是经不住风雪”,
桓温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速战,速战,郗兄,速战风险太大,这一仗目前都是节节胜利,我们大可以稳扎稳打”,
郗超捋了捋胡子:“稳扎稳打也不是问题,只是先要解决粮草,今年秋旱已久,水道淤塞,须先去清理河道”,
桓温闭上眼思索一阵睁开眼对着赵东说:“小将军觉得郗公所言如何”,
郗超有些不悦,这些年来,他的建议桓温从来不会问旁人,今天却问起一个陌生人来,
赵东看了看郗超:“郗公所言高明,我一个下吏,不敢妄言”,
桓温哈哈一笑:“我和郗公又不会怪罪你,今日见到你,总觉得有话要和你说,也许是天意”,
赵东拱了拱手:“我觉得郗公的速战之策甚好,兵贵神速,而燕国军无战心,一南郡公的威名,即使一路直捣邺城也是易如反掌”,
桓温苦笑一声:“其实你们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我真正的敌人不在燕国,而在建康,还有一些已经在军中”,
郗超咳嗽一声:“桓公,你今天是怎么了,当年伐蜀的时候公的雄心壮志何在?桓公先灭了慕容氏,收复失地再回建康收拾他们也不迟,为何要在此时诸多疑虑呢?”,桓温默然,示意赵东离去,赵东拜谢二人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