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普照大地,永宁寺一处闲庭中,一心大师正在和朱熹聊着什么,两人时而笑笑,时而叹息。
“朱施主可是愿意听听和那只妖有关的事情?”一心大师拾起桌面上的茶杯,小口品了一下,随意地说着。
“还请大师说说。”朱熹尽量学着一心大师的言语方式,虽然别扭,可是却也是毫无办法。
“那只妖,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施主,活着的时候有二十七八岁。她有一个六岁的孩子,这孩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吃速食品,尤其是唐凌制造厂的速食牛肉。三年前,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到囚城谋生。由于没有足够的财物支撑他们娘俩在外面租房子,所以他们找到了我,说希望能够在永宁寺暂住。白天,女施主会去囚城谋生,孩子自然是有我帮她照看着;晚上,女施主会遵循寺院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待在厢房里,并不在寺院中随意走动。”
“可是,寺院里不是不能有女色的吗?”朱熹说着,心里却是汗颜了一下,默默地想着,“这群和尚真是迂腐!女生有什么不好?既漂亮,又柔情似水的……”想到这里,朱熹想到了白玉香。这漂亮倒是漂亮,只是这柔情似水嘛……朱熹浑身一阵哆嗦,“算了,当我没说。”
“本来按着这寺院里的规矩,这女色确实是不能进入寺院之中的,可是佛渡有缘人,尚不分男女,更何况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岂可没有恻隐之心?”一心大师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是后来,也就是那娘俩入住厢房一个月后,那个孩子就得病死了。刚开始的时候,女施主不知道孩子的死因,只是怪自己对孩子照顾不周。可是事后有一天,女施主凑巧听到了几个工人讨论唐凌速食厂,她就小心的偷听了一点,却是听到了唐凌速食厂见不得人的事。”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朱熹少有的沉默着,半饷之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女……女施主,那个女施主可能无意中听到了唐宁速食厂在生产速食品的过程中有着龌蹉,是以满腔愤怒全都发泄到了唐宁速食厂上。现在想起来,唐宁速食厂不就是在三年前停止了生产吗。”
“朱施主果然耳目清明,一点就通,”一心大师真心地赞扬了一声,然后说道,“施主猜得不错,后来那位女施主在囚城大闹了一场,唐宁速食厂迫不得已关门停业,可是女施主却不满于罪魁祸首逃脱法律的制裁,是以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向着苍天起誓,说,‘即使死后成了妖,也不会放过李唐和刘凌一家人!’,谁成想,竟然真的让她成功了。恐怕是上天见她心诚,所以满足了她的誓言吧。”
“怎么会?”朱熹吃惊地看着一心大师,问道,“难道老天连这么恶毒的誓言都会满足吗?”
“哈哈!相比于人性之中的险恶,这样的誓言,又从何说得上是恶毒呢?”一心大师笑着说完,然后一个人离开了,独留下朱熹坐在闲庭里,他还在思考一心大师的言语。其实大师说的不错,和人性之中的险恶比起来,女人的恶毒诅咒真的算不上什么。或许,这就是人世之间存在着这么多悲剧的原因吧?人性险恶,这或许已经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事实了……
“朱熹!你真的在这里!”耳边传来了一阵惊喜的声音,朱熹转身看去,原来是杜玉辉。只见杜玉辉来到朱熹身边,问道,“昨天你和白宇翔跑什么地方去了?我派了好多人去找你们,要不是有个商铺老板看见你们往永宁寺行走,我都找不到!白宇翔呢?他在哪里?”
“呼!”朱熹呼出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一些,他把杜玉辉拉着坐在了闲庭里,然后对杜玉辉说道,“发生了很多事,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地告诉你。”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而朱熹也将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杜玉辉,但是和白玉香有关的事,朱熹却是三咸其口,只字不提。
“原来是这样……”杜玉辉轻轻叹出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我可是一个无神论者,现在,恐怕我也要好好想想,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古语了。”
“或许吧……”朱熹随意说着,“不过,就算头上有神明又怎么样?李唐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小子!”杜玉辉好笑地用手揉搓着朱熹的脑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你以为我这么着急地找你和白宇翔是为了什么?哎……李唐死了,就像是前几个死者一样,他在公安局洗手间里方便的时候,被妖活活剥去了人皮,惨不忍睹……”
“是吗……”朱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却是感觉轻松了好多,“我想现在那个女人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我想是吧。”
“现在,我写事情,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什么事情?”杜玉辉好奇地问道。
“两件事情。第一件,那是在我去医院看望李文秀之后,那天我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里,也在下水道里看见了那只妖,也就是那个女人。我一直认为她要杀我,现在想想,她应该只是想要把我吓跑,她并不愿意让我知道下水道里有一具腐尸。第二件事,那是在下水道里遇见白宇翔的时候,我在下水道里发现了李文秀的人皮,可是后来我们再一次前去的时候,却没有找到那张人皮。现在想想,应该是在妖将李文秀的人皮从身体里拿出来后,正准备换上,就发现自己被白宇翔跟踪了。可能白宇翔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妖惧怕的,所以慌乱之中她丢下了李文秀的人皮,逃跑了。可是当事情过后,她又一次回去,将李文秀的人皮回收,连带着李文秀那束带着发根的头发也被她回收了,应该是不想让人发现吧。而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二次我们去那里的时候,没有发现那束头发的原因。”
“可是,之后呢,为什么她还要来刺杀刘宝?刘宝已经诚心出家了,不是吗?”
“不,我想其实她并没有想过要杀刘宝。她在永宁寺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肯定对寺庙里的事情有所了解。她应该是知道佛门有着神奇的降妖法阵,所以她才来到这里,假意是要杀了一心向佛的刘宝,真正的心思是希望一心大师可以用法阵杀了自己,结束自己在这个世上的日子。”
“是吗,”杜玉辉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没想到一件在我看来完全搞定的事,里面居然会有着这么多的错综复杂。”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朱熹转过身向杜玉辉问道,“一包速食牛肉,其利润顶多也就是一块钱,或者一块多一点,可是李唐和刘凌呢?他们却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利益而昧着良心做这种违法的事,值得吗?将一家人全部带进了地狱,这值得吗?”
杜玉辉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朱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一个好孩子,你的心还没有被这个复杂的社会所污染,在这个金钱社会里,你这样的傻孩子可是很少见了。”杜玉辉叹息着,接着说道,“其实,花花世界,对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吸引,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贪心。就好比张富才局长吧,他也有贪心,他想要升官,更高的官,这就是他的贪心。可是,局长的贪心,是建立在为了维护更多的民众安全的责任心之上,这是一种良性的贪心。反观李唐和刘凌,他们的贪心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人利益而不顾其他人的生死,这样的贪心就是恶性的,而怀有这样恶性的贪心的人,也自然就是我们公安局的公敌。不管是一方富贾,还是八方权贵,只要他们做了坏事,我们都必须把他们抓住,这就是我们公安局,也是我们人民警察的责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很明白,”朱熹苦恼地摇摇头,然后又说道,“但是大概的意思听得懂。”
“傻孩子!”杜玉辉好笑地对朱熹说着,“知道吗,在我当警察之前,我在军队里当了七年的特种兵。你知道的,军队里的日子虽然单调,可是却很是纯真,每一个特种兵,虽然都被新兵蛋子叫成‘兵油子’,可是一旦将特种兵和这世界上行行色色的人比起来,你就会发现其实特种兵一个个都像是孩子,就算是哪个特种兵到了四十岁,可是有时候你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看到孩子心性。说起来,当我从军队退役,第一次回到囚城的时候,我真的很不适应,因为这样的日子和我以前的生活比起来,简直就是糟透了,毫无规律可言。可是呢,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在担心这样的花花世界,总有一天会影响到你?”看见朱熹为难的点了点头,杜玉辉继续说道,“其实这没必要担心,朱熹,记住,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朱熹不敢相信的看着杜玉辉,感觉有些不真实。
“当然,就这么简单,”说到这里,杜玉辉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朱熹说道,“其实也不是很简单,你看李唐和刘凌,一旦把握不好,就会像他们那样。答应我好吗,朱熹,做你自己,别被这个社会影响了。你是这样,白宇翔也是这样。”
“我知道了。”朱熹点点头,却突然问道,“说起来,你的结案报道要怎么写?凶手是谁?还有,死掉的那些人要怎么处置?”
“凶手?什么凶手?”杜玉辉左右看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有你说的死人,什么死人?没有人死啊?”
“不是……”朱熹愣愣地看着杜玉辉,问道,“就是李唐和刘凌啊?”
“李唐?刘凌?谁啊?”杜玉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世上有这两个人吗?”
“怎、怎么会?”朱熹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跌跌撞撞地坐回了椅子里。警察不是讲究真相的吗?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反而不是了呢?
看着呆在椅子里的朱熹,杜玉辉叹息着对朱熹说道:“朱熹,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们的工作方式。但是你想一想,如果让百姓们知道了妖的存在,会发生什么呢?这样在普通人看来不清不楚的案子,与其对外公布,倒不如直接抹杀掉,不是吗?为了维护社会的治安,就算是牺牲一切,人民警察也不会皱皱眉头,更何况是让我们背上满身骂名呢?”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朱熹喃喃地说着,不曾想杜玉辉却直截了当地说道:“就现阶段来说,抹杀,是最好的方式。与其将妖的事情公布出去,倒不如用谎言,让那些善良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妖的世界里。”杜玉辉说完,看朱熹没有任何反应,叹息一声,起身先离开了。朱熹在椅子里呆呆地坐着,良久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世上,真的就有这么多的迫不得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