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大将军到。”
每一年愿安的生辰,欧阳询都会从战场赶回来给她庆生。
欧阳询年轻英俊又位居高职,这任安城内无数佳丽均倾心于他,说媒的人踏破了大将军府,然而即便如此,大将军到如今也依然未曾娶妻。
任风吟也曾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说他如今已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他师父师兄不在,身为他师兄故友,她自然该多为他着想些。
欧阳询闻言不禁气闷,他冷声拒绝,第二日便重返战场,之后数月都毫无音讯。因此听见宫人的传讯,任风吟不禁愣了愣,心想这小子总算是知错了,她面带微笑地走近意气风发的欧阳询,未等他开口便道:“不生气了?”
如今的欧阳询比五年前更高了些,经过多年的羁旅征战生活,也变得更加强壮了些。他低下头看着任风吟,眼旁的战龙目光狰狞,却因为他温柔的目光也让人感觉温柔了起来。他低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生气?”
任风吟闻言愣了愣,她若说之前还未曾感受到他的感情,但在那次他不辞而别之后,她若是还感受不到,那她便是傻子了。她不知道小询是从何时开始这样对她的,却也感谢他的垂青,然而,也只是感谢罢了。
她抬起头看着欧阳询,笑道:“大将军为何生气,本宫从何得知,止影,请大将军入座。”
欧阳询走进里屋的那一刻,便一眼注意到了任风叹身边的黑衣男子御之去,众人皆是满脸笑意,互相交谈着,一片和谐的景象。只有那黑衣男子紧抿着嘴唇,面色冷峻地看着这一切,惟有愿安跑着接近他的时候,他的面部才会变得稍微温和一些。欧阳询看着那男子许久,直到那男子也看向他,他才猛地别过眼去。
御之去盯着欧阳询看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再低下头时,一个小小的橘黄色身影已然倒在了他面前,那身影还没爬起来,他便听见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御之去急忙蹲下来,伸手扶起面前的尉迟愿安,止影一听见愿安的哭声便急忙跑了过来,当看见那黑衣男子扶着愿安时,她却是止住了脚步。止影看见愿安的脸上沾了些灰尘,而他伸出手替她抹去后,愿安竟然奇迹般地突然止住了哭声,止影不由愣住,就是王妃哄,也没有停得这么快的时候啊,这男人究竟是……
御之去见愿安不哭了,不禁抿唇笑道:“愿安真乖。”
愿安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看着眼前的御之去,吸了吸鼻子,突然惊喜地欢呼道:“母妃,你快看这个叔叔的眼睛!”
愿安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是所有人都听见了。欧阳询错愕地看向御之去,又瞟向了任风吟,只见她与止影站在一起,面色如常。止影却完全不同于她的主子,她看着御之去,几乎要脱口而出尉迟不却的名字。而任风叹夫妇却是惊得双双看向那面对面的一大一小,任风叹作势要走过去,却被尉迟不语拉了回去。
还没等御之去说话,愿安突然转过身,跑到任风吟面前,拉起她的手道:“母妃,母妃,你说过的,愿安的眼睛跟父王是一样的颜色,你看那个叔叔,你快看!”她拉着任风吟走向御之去,任风吟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拗不过愿安的倔强,跟着她走到了御之去面前。
“叔叔,你是不是我父王?”愿安伸过手拉着御之去的衣服,眨着眼睛问道。
“愿安。”任风吟将她抱起来,低声道:“休要乱说话,你父王还在很远的地方旅行,不会很早回来的。这位将士,不好意思。”她看向御之去,将怀中的愿安抱紧了些,御之去闻言笑道:“没什么。”
任风吟抚了抚愿安的头,道:“好了,不闹了,咱们吃饭了好吗?”
愿安嘟囔了几声,回过头看了御之去好几眼,终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认同了母亲的话。她撇了撇小嘴,将头埋进了母亲肩膀里。任风吟将愿安交给止影,接着又说道:“宴会可以开始了。”
愿安的生辰每年规模都不大,除了欧阳询每年必到,再就是任风叹夫妇,任风杭偶尔也会来,规模虽小却都是至亲,因此愿安从小便在浓浓的亲情下成长,可是再浓的亲情却也代替不了愿安对父亲的期待,任风吟总是对她说,她的父亲一直在远方旅行,说不定哪天在她的生辰便会突然出现,给她惊喜。
愿安这样期待了一年又一年,却总是失望而终。任风吟偶尔也会后悔,是不是因为自己给了愿安希望,才导致愿安总是失望。可是,看着愿安每次期盼父亲的眼神,她又不忍心多说,只能用最美的语言来告诉她,她的父王,终有一日会来到她的身边。
身边的愿安闷闷不乐地吃着饭,任风吟一边哄着她,一边用眼角扫了一直站在任风叹身边的御之去许多眼。任风吟转头看向止影,轻轻地冲着她招了招手,止影急忙靠过来,才听见任风吟低声说了几句话,止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止影静静地走到御之去身边,轻声道:“将士,仆人们的午膳也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
御之去点了点头,便随着止影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任风吟看着他们走远了,才移回了目光,她按耐住心中的迫不及待,不紧不慢地陪伴众人吃完这顿午膳,吃完饭便放了愿安跑去找止影,又休息闲聊了许久,才缓缓地站起身道:“愿安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止影?止影?”她唤了止影两声,见无人搭理她,才对着众人笑道:“我去找找愿安,你们先聊着,失陪一会儿。”
任风吟一出现在后院,止影便拉着她躲进了一个角落,止影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是因为兴奋,她拉着任风吟的手也有些紧张地颤抖着,过了许久,才出声道:“王妃,是,是王爷!”
任风吟猛地伸手抓住了止影的肩膀,激动地问道:“你确定?!”
“确定!”止影点了点头,竟有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中奔涌而出,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按照您,说的,在饭菜里下了药,趁他昏迷,褪下了他的面具,真的是王爷!王爷来看您了!”
“止影,怎么这些年没有跟着本王,倒变得这么爱哭了?跟着本王的王妃真是学坏了不少。”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任风吟回过头去,在不远处的桃树之下,那人一袭黑衣,面带微笑,亦如当年初见一般的潇洒倜傥。那时的他也是一袭黑衣,在漫天黄沙之中面带微笑着突然接近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夺了她的玉笛去,也夺走了她一辈子的爱情。
任风吟拎起裙摆,向着漫天花雨中的那人飞奔而去。
下一秒,她便跌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看着他深陷的眼眶,还有墨色的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紧闭的唇,这是她想了五年的人,这是她最熟悉的人。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细细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低声道:“瘦了。”
尉迟不却伸手握住她覆在自己脸上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她有些吃痛地微微皱了皱眉,才慌忙放松了些,尉迟不却看着她,许久,才道:“你也是。”
“尉迟不却!你这逆贼!拿命来!”欧阳询宝剑飞出的速度远远快于他的语速,尉迟不却闻声抱紧怀中的任风吟,一个转身躲开急速而来的剑鞘,宝剑狠狠地插进身边的桃树中,看那插入树中深度,可见出剑之人的狠绝。
尉迟不却冷眼看了欧阳询一眼,轻哼了一声,腾空而起将桃树中的剑一脚踹飞,宝剑落地的声音震得众人心中一紧,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尉迟不却竟已来到欧阳询身后,冲着他的后颈便是一掌,下一秒,欧阳询便已晕了过去。
“就这等功夫,也能得到连东方无傲都不曾得到过的大将军称号?真是可笑。”尉迟不却话音刚落,便听见宫人传唤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任风吟闻言脸色一沉,不由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