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晴日,吾又登汉阳黄鹤楼。
四十五年弹指一挥间,犹记旧日初次登临,吾妻尚在左右。而今吾形单影只,吾妻已逝三年之久。吾妻与吾感情甚笃,有缘重登昔年共游之地,故以此文念之。
吾妻任氏,前央鹤国任安人士。性喜游历天下美景,少时曾于江湖之中四处漂泊,结识数名友人,相携同游天下。前朝承顺十三年,吾妻与吾相识于镇浣玉门关,昔时吾妻年幼,玉笛之声惊艳大漠,赋予这苍凉之地点点生机,不由令人驻足,吾感欣喜,遂寻笛声与之相识。
吾妻貌美,性善,聪颖多才。其心中所思甚多,时常令吾赞叹。然吾少时心性不稳,遇吾妻后,吾祖母曾曰:“汝妻于汝,乃是不可多得之珍宝也。”
吾妻与祖母关系甚好,与吾之小妹亦是相亲相爱,如今重忆,不禁叹之曰:“吾之家和,均归功于吾妻之善。”
且吾妻与吾来自异国,吾妻心系家国,而吾亦为之所牵绊。
吾妻体弱,便由此而生。吾妻与吾仅又一女,出生之时两国交战,惊吾妻。
吾女愿安,险与吾妻共亡,然其茁壮成长,吾妻却致病痛,多年未曾得以根治。曾有医者与吾曰:“汝妻命不久矣。”
吾妻闺名风吟,字雨落,别号玉关。吾妻曾笑言,风吟雨落,实为身世飘零,命中凄苦之意。而玉关此号,则为流落边关,无人问津之意。时值吾妻重回吾身边之际,吾妻之国破,身染重病,言语之中多为颓败之言。吾因而常伴之,望其心情得以改善。幸而苍天垂怜,吾妻本性坚韧、乐观,数月之久,尔后笑与吾曰:“吾不忍弃汝独去。”于十数年之后安稳老去。
吾虽年逾古稀,却少时从军,体质健康。因而不畏长途跋涉之艰险,重游与吾妻往之众故地,以悼吾妻。延边之长河落日,任安之繁华热闹,南阳之恬静温暖,汉阳之江水悠悠。望吾妻在天有灵,能重新得见。
世事变迁,人间数十年,吾妻与吾得以相知,相识,相守,吾已知足。
文于任安吾婿之府邸中提笔,此时吾独立于庭院之中,仰望明月。吾妻素来珍爱大漠之月,叹其空旷明亮之美。而任安之月常被万家灯火淹没于其中,人间烟火气太浓,吾妻喜之,却不爱之。
吾今年老,吾婿少时曾于吾身边成长数年,因而将吾迎至其府以供养。吾婿之母早逝,其父于十年前染恶疾而逝,故吾婿始终敬吾为父。吾婿与吾女如今已有三子,幼女年仅六岁,却通晓音律,其貌与吾妻故时之貌极似,吾妻爱之,亲手教其奏乐。
然吾妻未曾得见幼女成长,撒手人寰。吾女敬其母,将吾妻之室长留,其貌照旧。吾妻之梳妆台,吾妻之衣橱及吾妻所藏之众多乐器,均命人月月清理。
吾妻素喜桃花,衣襟妆容,均已桃花为主。府中亦有桃林,吾妻与吾常漫步于其中,吾妻心中欢喜,吾见其笑颜,自是更加乐于其中。
庭有幼女横笛声,吾妻死之年亲手所教之,今已笛声动听悠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