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的和谈条件之苛刻,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的宁朝官员仍觉得难以接受。宁朝西边三百里的丰美草场当然是要的,还要了东部最富庶的两个州,再加上六万担粮食和百万两白银。
宁朝官员望着那份和谈条约,一个个脸色发青。双手握拳,不动笔不说话。大渊这边的和谈代表正是丞相李玉圭。老头子身后有大渊两路人马共计十七万大军,腰板倍硬,喝茶倍香,啜着茶笑呵呵道,“本相来时,女皇陛下吩咐了,如果你们觉得条件不能接受,不必勉强。继续开战就是了,不过,再战后的条件可就不是这样了,列位应该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到了那个时候,列位再回想现在的条件,肯定会后悔的!”
形式比人强,谁让自家皇上荒唐,自家战将无能呢。宁朝的和谈官员们只好忍辱负重地逐条签字,签得心慌手抖。
大渊的和谈官员满载而归。赵祈望和后面来助阵的南宫堂也分批撤军,被兵马铁蹄践踏过的狼籍破败的宁朝土地就留给百里容珏收拾了。
“天景,你真的不知东部草原上有那样一片隐蔽的沼泽吗?”
这天晚上,天景和贺云阳来到许久未来的银月原,贺云阳无心看这久违的景色,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这个已经问过好几遍的问题。
“贺云阳,你烦不烦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知道。大渊的地图上又不会什么地形都注明。我只是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直觉。你知道的,我这人本身其实很弱,最大的本事就是瞳术,但因为瞳术还有读心的作用,所以我看人很准的。那天我从一众主战的武将中走过,一眼就看到了赵祈望。那一眼我就看到了胜利。我在别的将领身上都看不到的胜利。我就决定派他出征了。至于他的出身细节,我是后来才调查的。”
贺云阳无言。这样草率的决策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荒唐。可是对天景,这还是挺靠谱的,毕竟她的瞳术很厉害。
“贺云阳,还记不记得我和你打过赌,我说宫连城此番有来无回,必死在赵祈望手下,我可是赢了哦。”
“什么你赢了。”贺云阳感觉自已像是要落入什么圈套,尽力挣扎着,“我当然也是希望你能胜的嘛,这个赌不算!”
“就知道你要赖!谁说不算,”天景鄙视他,“我和你赌的是宫连城的生死,又没问你希不希望我得胜,这明明是两件不同的事,你偏要混为一谈,还想蒙得了我!”
贺云阳哑了,这种咬文嚼字的游戏他还真玩不过她。他知道自己已完全落入圈套,逃不了的,于是认命低头,问道,“那,是你赢了。你要什么?”
“我要,”天景笑得高深莫测,“我要你立刻出兵,再去攻打宁朝!”
“什么?!”贺云阳差点跳起来,“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百里刚被你狠打了一顿,朝中最有名的将领都死了,大伤元气。这时候我再发兵,这不是趁火打劫嘛,我贺云阳岂能做这样的事……”
天景不屑地白他一眼,“知道你贺云阳最爱做能逞英雄,光芒万丈的事。但这是打仗,哎,你知道什么是打仗吗?”
贺云阳忍住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的冲动。这个丫头活到现在才打了第一仗,就算大胜,也不至于尾巴立刻翘到天上去,居然怀疑他——一个从十三岁就在疆场厮杀征战的人不会打仗。
“切……知道你不服气。可是贺云阳,你真的不会打仗。你从前所有的厮杀征战,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厉害,你天下无敌,你过去把对方将领一剑杀了,后面的人跟着你,一气冲锋就是了,这是为将之战。可为帅之战,为君之战不是这样的。为帅为君要考虑的,就是怎么付出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那么,你说是现在出兵打百里,和几年后让他缓过劲来,你再出兵,哪个付出的代价小?”
贺云阳低着头,他承认她说得对。他就是喜欢做孤胆英雄,杀伐征战,决杀厉害的对手,与他是一种莫大的乐趣。这是种古怪的嗜好,而不是帝王都对战争的认知。帝王之战,就是为了本国的利益,而且就像天景说得,最好是代价小而利益大。而想做到这点,当然需要趁火打劫,趁热打铁。
他抬不起头来。这样的道理他十几年都没体会,而陈天景只打了一仗就认识深刻。他还真是愚钝呢。
可是,好像不对呀。以他多年来对陈天景的了解,这个丫头做事,通常会先找一个辉煌光明的理由,然后把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心思藏在后面。因此,她要自己即刻出兵宁朝。绝不只是为了他齐朝的利益着想。
他在她头上拍了一掌,“丫头,把实话说出来,不然我才不会出兵。”
天景刚才还义正辞严的小脸立刻就笑得眉眼弯弯,“贺云阳,还真是唬不住你啊。那好,我说实话。当然,第一还是为你着想,信不信由你!第二嘛,因为我讨厌百里那个家伙,我讨厌的家伙,只修理一次哪里够。可是我都跟他和谈了,拿了他的土地和银子,就不好意思再打他了,所以想让你再去打他一顿嘛。第三嘛--”
她的笑脸又板了起来,“贺云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百里为什么找茬和我打仗!哼,我知道,世上有一种男人性情古怪,不喜欢女人,偏喜欢……百里就是这种人,他就是喜欢你,对不对?”
贺云阳一下跳了起来,红着脸急急地解释,“你别乱说,那是他的事,我可没有……”
天景不屑地撇嘴,“你急什么呀,我说你有了吗?哼,你要是和他一样,我会理你?可是,就算是他自己的古怪念头也不行。我可以不在乎女人喜欢你,但我不能容忍百里那个家伙……绝不容忍!贺云阳,你到底去不去打百里!”
“我还有不去的余地吗?”贺云阳叹息,“天景,你一个深宫里长大的女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多知者,不会被骗也!”天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贺云阳,你出兵之前,先写份国书给我,我为你开放大渊全境由你过兵,再把从百里那儿得来的六万担粮食分你一半。嗯,等你吞并了宁朝,再分我些土地就行了,好不好呀?”
贺云阳苦笑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