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帝缓缓吐出一口气,把这几点连起来细想一遍:相似贺云阳的字迹,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不遗余力地赞扬贺云阳,还有最后,不像是为自己讨公道,还是要为贺云阳出气的那句狠话。这几点连在一起,真是很有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是自己想到的那层意思吗?
康明帝的手指轻划过纸上那些漂亮的字迹,沉吟片刻,他抬起手,“啪啪啪”三击掌。
立刻就有一个灰衣人从门口进来,伏身道,“鹞组三号在此,请皇上吩咐。”
康明帝问道,“五年前,三皇子出访大渊,鹞组中可是派你秘密跟去的?”
灰衣人点头,“不错,正是属下秘密跟随,不过,”他似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皇上明鉴,以三皇子的武功和警觉,属下不敢保证未被发觉。”
康明帝脸色一沉,想了想又把责难的话咽了下去,贺云阳是屡屡创造战斗奇迹和生存奇迹的怪物,一个密探跟踪不了他,是理所应当的。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那次出访锦阳帝曾为他设过家宴,出席的几位公主中,可有天景公主吗?”
灰衣人没立刻回答,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道,“没有。锦阳帝共有六位公主,当时出席家宴的只有四人。锦阳帝向三皇子解释的理由是,天景公主身体不适所以未到,而清和公主在陪她,因此也未出席。”
“身体不适吗?”康明帝沉吟,陈天景身体不好倒是真的,自己也亲眼见过她,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可是,就真的偏偏在那天病了吗?如果锦阳帝说了谎,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太疼那个丫头了,生怕贺云阳真的相中了她,或者自己的女儿一眼看中了贺云阳,于是干脆不让他们俩个相见。二嘛,莫非那丫头心里有鬼,不敢见贺云阳,就以生病做托辞躲开?至于是什么鬼,大概他们以前就见过,怕再见时失态,所以不见!
他再问,“当时三皇子听得天景公主病了,可有什么异常吗?”
灰衣人又是一番认真回忆,道,“没有异常。三皇子整场饮宴举止如常,敬酒饮酒,说笑抚琴,就是……一眼都不瞟那四位公主,只跟锦阳帝和在座的二位皇子说话。”
“三皇子在大渊期间,除了在皇宫里和外出做客,可曾秘密会见过什么人,或者独自去过什么地方吗?”
“这个……请皇上恕属下无能,属下不敢肯定,反正,属下没有发现过。”
康明帝无奈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康明帝继续独坐,手指继续在那封国书上划着,正划到天景言及贺云阳受火龙鞭刑的一段,他看着,一股无名火猛地蹿起。这丫头这样写分明就是在嘲讽他!拳拳父爱之心?袤合七国之中,只要是和齐朝关系不错的国家,其国君都知道康明帝不待见他的三儿子,说不待见都是轻的,他分明就是恶见其生乐见其死,三十记火龙鞭想达到的正是这个效果,哪里有什么拳拳父爱之心?
他不信陈天景不知道这些事。她说这样的反话就是在嘲讽他,还要用这顶严父的高帽挤兑住他,让他不好意思不在教育太子的问题上,再展示一番他的拳拳父爱之心。
康明帝的脸色更冷,因为他想到了那次贺云阳挨火龙鞭的原因。
他不糊涂,即使贺云阳当时相当认真的摆了个酒后乱.性的场面给他看,他还是一眼就看穿那是个假象。贺云阳摆出个靡乱的场面来,其实他清醒的很,他这么做,其实就是要抗婚。
康明帝看出他是要抗婚,但死活也想不明白这个向来聪明圆滑,习惯于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儿子,怎么突然间就逆反起来了。居然会冒死抗婚。
过去他想不明白,可今天突然明白了。那个陈天景,弄不好就是贺云阳抗婚的原因。可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分属两个国家,隔着好几千里,就算认识,想见一面也不容易,怎么就会喜欢到能为了那个女子冒死抗婚的地步?
康明帝似是着了魔,他觉得必须要弄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有私情的话,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他把那封信卷好放在一边,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内侍应声地门口待命,他吩咐道,“去秋蝉阁,看三皇子在不在?他要是在,立刻让他来见我!”
内侍领命去了,一边走一边寻思,皇上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地想起召见三皇子,莫不是又要找他的茬?
贺云阳当然在秋蝉阁,他正打坐练功呢,就被内侍急急地叫了出去。
深夜急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贺云阳估计是父皇又想出新点子折腾他了,或者又有某个危险的地方,某件艰难的事可能会让他送命,于是父皇忙不迭地要派他去?
在跨过御书房门槛时,贺云阳迅速抬头瞟一眼书案后的父皇,康明帝正专心在看一份折子。不过,在书案上一摞折子的旁边,摆着一个淡金色的纸卷,贺云阳一眼就认出,那是天景写给父皇的国书。自己果然没有想错,只要父皇得空,是一定会细看细研究这封国书,然后,就不难分析出些问题的。
贺云阳暗自苦笑,笑远方那个丫头,“天景啊,你太不了解我父皇了,他不但不是个昏君,相反,他精明得很呢!”
幸好他足够了解父皇,只要小心应对,大概不难化解这场危机。
他定了定心神,调整出最佳表情进了御书房,躬身恭敬问道,“父皇,深夜急召儿臣谨见,不知有何吩咐?”
康明帝头也不抬,继续看奏折,只沉声说了句,“你来啦!”就再无下文。
贺云阳和老爹勾心斗角地这么多年,对其常擅长用的几招早已摸得门清。这一招“晾人大法”是攻心术,把要盘问的人先丢在一边不理,任其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没底,这时再开始盘问,往往会很有效。
贺云阳好整以暇地站着,他心里有底,用不着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