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塞了一瓣橘肉在嘴里的天景两腮鼓鼓的,眼睛眯眯的,口齿不清,“我哪里不乖了,哥你可不要乱说,要是让新嫂嫂听到了,还以为我这个小姑子很难缠呢,她那样娇怯怯的人儿,还不得忧心哪。哥,你快吃橘子,可甜呢。”
太子压下心里蹿起的小火苗,仍然扮演温柔好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的性格不像女孩子,让我多向嫂嫂学,温柔安静,才能讨男子喜欢,将来才能嫁出去是吧?”
太子瞟了她一眼,笑斥道,“这话就说得不像女孩儿家,什么讨男子喜欢,这样的话不合你的身份。不过意思倒是不差。天景啊,女子如水,一定要温柔恬淡,与世无争。你这样锋芒毕露的性格不好,就是有男子钟意于你,也得被你这性格吓跑了。”
“跑就跑了呗,我还不稀罕呢。”她又塞一瓣橘子入口,贪馋的吃相实在不像个公主,“哥,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没人娶我最好,我从来就不想嫁人。嫁了人就要被各种规矩约束,什么都不能做,还要看好多人的脸色,无聊死了。我最喜欢现在的生活了,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嫁,就留在宫里,陪着父皇和母亲,每天还能和你说说话,哥,你说好不好?”
太子略低了头,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语气也冷了下来,“天景你说的这是孩子话,你有点太不懂事了!”
天景把最后一瓣橘肉拈在指间一点点慢慢吃,反驳道,“我哪里不懂事,不过是和你不同观念罢了。哥你到底吃不吃橘子呀?你不喜欢吗?早知道我就不分一半给你了,我自己都吃掉。”
她站起来,笑嘻嘻地问道,“哥哥你还想说什么?没话说我就去休息了。明天可是要早起的。”
太子叹口气,“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天景认认真真敛衽一礼,“太子哥哥慢走!”
太子走出明华苑,直到送他出来的宫女回去了关上苑门。他站住,怔怔看着手里一直没吃也没放下的半个橘子,嘴角的笑阴冷狞恶,脸庞都有些扭曲。“这半个橘子是你分给我的?你还不想分给我,你要都吃掉?你吃得下吗陈天景?”
他抬手,用力把橘子摔在地上,又一脚狠狠踩下,使劲地碾,“贱丫头,想和我比胃口吗?那就看看,最后是谁吃掉谁!”
第二日,储君大婚,普天同庆。婚宴上,天景看着那个披红挂花,一身喜庆的男子,恍惚间想起自己刚回宫时,他对自己的照顾疼爱,那会儿他们才真像兄妹呢,可现在这般彼此提防,口蜜腹剑,想想真是好没意思。
“天景,天景!”有人在叫她,循声望去,玄明正端着酒杯朝她她这边挤过来,他显然已有了几分酒意,黝黑的面庞透着红光,看起来比新郎还要欢喜几分。她叹息,这个傻小子倒是一点没变,一点没有学得聪明,真不知他以后会怎样。
她听从贺云阳的提醒,这段时间尽量疏远玄明,好在现在她身边随时跟着虎翼,自由度不比从前,也让这疏远并不显得刻意。
玄明挤了过来,笑道,“天景,我们一起去跟太子哥哥敬杯酒吧!”
“好呀。”天景斟了一杯酒端着,又打趣他,“喝太子哥哥的喜酒你就这么高兴,回头喝你自己的喜酒,你得高兴成什么样啊?”
他的笑容僵了僵,“我就是为太子哥哥高兴,我才不想成亲呢,天景你别乱说。”
“我会乱说!太子哥哥大婚之后,二皇子的亲事还会远吗?父皇现在肯定正在为你特色好姑娘呢。”
事实证明,天景有成为预言家的潜力。太子大婚三个月后的某日,锦阳帝在御书房召见了玄明,分派给他一件事务,“你从芙蓉会回来以后,也有好久没出过远门了。父皇派你出使月氏国如何?月氏国帝君前日送来一封国书,说去年他家太子在芙蓉会上与你相识,相谈甚欢,回国后极力称赞你性情豪爽功夫了得,月氏国君想见你一面。另外还提到他的三公主年方十四,尚未许婚,与你品貌相当。那姑娘极是爱慕英雄人才,这次你出使月氏,也看看那女子是否合意。月氏虽是小国,但能为一国驸马,也是不错的。”
“父皇,儿臣出使月氏国倒没问题,但是,那个三公主,儿臣不想见。”
“为何不想见?”锦阳帝一语问出,看着儿子越埋越低的头,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忖度道,“你莫非已经有了意中人?没关系,告诉父皇是谁家的姑娘?”
“不是……没有!儿臣只是不想成亲,儿臣不喜欢……女人,都没有意思……都……”玄明尴尬地住了口,他急于掩盖自己的心思,无奈嘴拙,越说越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混乱的意思锦阳帝倒真的理解了,不过真的理解错了。他想到这孩子从小就被性情乖张暴戾的谢青华当作出气筒,身上常常会有青肿淤紫的伤痕,自己还曾亲见他在正午烈日下被罚跪,在那样的母亲身边长大,能对女人有好印象才奇怪。
他怜子之意大起,离座来到玄明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柔声道,“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母亲不能代表所有的女子,她是个异类。这世上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多的是,你先去月氏国看看那个姑娘,不满意就罢了,父皇绝不勉强你,回来在咱们本国女子中细细挑选,总有你中意的。父皇保证,决不会逼迫你娶谁的。你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好不好?”
玄明舒口气,庆幸父皇没能窥见自己心底最深处那个隐晦的秘密,大概父皇没有想到他也会有秘密。更不会想到这个秘密的真相。
他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