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也真心无奈于玄明的实诚,他这样一来,反而把贺云阳逼到死角,弄得他不罚他都不行了。
没办法,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能化解这尴尬局面。她取下面具,向贺云阳敛衽一礼,“天景见过云阳公子。此事皆因天景贪玩所致起,是天景非要跟着哥哥来看热闹,不知怎的就误入了此山,让哥哥焦急,才误会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公子大人大量,想必是不会我们计较的,天景先拜谢过公子了。”
戴上大人大量的高帽,贺云阳也顺势下了台阶。他沉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可没工夫和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就这样吧,告辞了!”
“哎,云阳兄且请留步。”
贺云阳回头,疑惑望着陈玄明,搞不懂这个像实心木头一样的傻小子还要干嘛。
“请问,那山中的守护神兽,可是火麒麟吗?”
贺云阳扫了玄明身边的丫头一眼,颔首道,“不错,正是火麒麟。非常厉害,我不是对手,玉芙蓉没有摘到。不知二皇子还想问什么?”
玄明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道,“没有了。不过舍妹也进了玉寒山之事,还望云阳兄莫要向旁人说起。”
贺云阳冷笑,“你当我是喜欢拉扯是非的长舌妇吗?”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个侍卫嘀咕着,“又没摘到花,他神气什么!”
“不要这样说。你们看他一身是伤,想必是和火麒麟苦战过的。这次可是他独自与神兽对战,还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了不起了。刚才是我冒犯他在先,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许在人背后乱嚼舌头!”
二人唯唯诺诺。天景偷笑,贺云阳或许样样都要比玄明强,但若论宽厚豁达却是难及的,那家伙有点小心眼儿。
此刻已过酉时,太阳渐向西沉,他们几人走在回营地的路上,天景把那套已经准备好的话复述了一遍,玄明当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再说天景能毫发无伤地出来,已经谢天谢地了。他也无暇多想,一路上只是絮叨着累不累,饿不饿,回去要让赵太医给你熬姜汤喝之类的话。
离营地还有一段路,他们居然在前面不远处又看到了贺云阳,他的对面有几个人,天景一眼就认出打头的那根细长竹竿,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前面那兄弟俩在说话,玄明他们不好过去,就停下来等着。然后就看见竹竿太子抡起胳膊,打了贺云阳一记耳光。
不知为何,天景只觉得那一耳光同时也打在她脸上,她脸颊滚烫,耳边“嗡”的一声。心里一下子怒火熊熊,她攥紧手咬紧唇狠狠地忍,才忍住了立刻跑过去回抽竹竿耳光的冲动。
玄明也被那一幕气愣了,怒道,“这也太过分了。”两个侍卫赶忙拉住他,低声劝道,“殿下,人家的家务事,过不过分都和咱们无关。”
竹竿太子打过那一耳光,带着一众随从气咻咻地拂袖而去。贺云阳站了好一会儿,也向那个方向去了。
玄明他们也继续走,一个侍卫忽然惊惶地问,“天景公主,您不是畏寒症发作了吧?”
“没有啊。”
“那您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还在发抖。”
他这么一说,玄明也回过神来看她,天景勉强一笑,“好像还真的有点冷,哥,我们快回去吧,我累了。”
回到营地,天景毫无意外地又被赵太医捉去各种检查,各种灌药,一番折腾后,她推说太困太累,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帐篷。
其实她哪里睡得着。贺云阳受辱的一幕在她脑中一遍遍不停回放,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头,都不能阻止那失控的回放。她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但以他的性格和城府,他当时的表情应该是平静的,逆来顺受,以平静面对羞辱。
贺云阳可以平静,陈天景却平静不下来。直到二更时分,她仍然毫无睡意,还在和脑中的魔障纠缠,又忍了一会儿,她终于忍无可忍,掀了被子坐起来,决定出去走走。
她的帐篷前有两个侍卫站岗,见她出来,齐齐吓了一大跳,惊道,“公主,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出去吗?”
“谁说我要出去,我出去了吗?”她打点起精神,定定地看着他们,“我好好地在帐篷里,哪儿都没去。”
“是,公主哪儿都没去。”两个侍卫眼神一恍惚,躬身行礼,然后继续站岗,对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公主视而不见。
深夜里的清凉让天景舒服了些,她用力吐出胸中闷气,吸进凉意沁沁的夜风,一直被愤怒攫住的心总算渐渐平静。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愤怒是为什么,就算那一耳光真的抽在她脸上,她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气得更厉害。
天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乾镜湖边,今晚的月色很好,映着月光的湖面银光粼粼,静得像诗,美得如画。
在这深夜里来湖边看月光的不只她一个,她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贺云阳看见她,惊讶也不亚于那两个侍卫,她抢先道,“不许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半夜三更不睡觉。”
他笑,什么话也不说,继续看着乾镜湖,天景也无言,仰头看满天的星。好一会儿,贺云阳开口,声音都好像蒙上了一层冰凉的水气。“你都看见了吧?我知道你们在后面。”
天景点头。在心里郁闷了几个时辰的怒火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她低吼了一声,“他凭什么!”
这一声出口,后面的话跟着涌了出来,“他凭什么打你,显他有本事吗?那他怎么不去山里面试试?哼,对付他,火麒麟肯定都不屑于动火,一爪子拍死就完了。那根竹竿,他算是什么东西!”
贺云阳愣了,这个女孩子除了引经据典,纵横阔论,原来还会骂人,还骂得这么凶。他眨眨眼,对陈天景有了新的认识,然后提出疑惑,“竹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