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阳帝前后左右看了看,每个借口每个理由都被他的宝贝女儿杜绝了。他现在真后悔,在说起芙蓉会之前,就应该先打发天景离开嘛。弄得现在如此被动,该说些什么打消这丫头的执念呢?
“咳。天景,大渊离夜幽国将近万里之遥,单程就得一个多月。你的身体一向不好,尤其那畏寒症更是严重,哪里受得了长途跋涉,你母亲也必然不会同意你去的。”
“父皇,太医院新来的赵太医医术很好,开了剂温补的方子给我吃,从去年,畏寒症就不怎么犯了。再说,出去走动走动,锻炼一下,对身体肯定是有好处的呀。至于母亲那边,只要您去说,母亲自然会同意的。”
“天景……”
“父皇,儿臣来劝劝天景,可以吗?”
见太子主动来接这只烫手山芋,锦阳帝大感欣慰,一边感叹着儿子是爹的小皮袄,一边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昊明,你来和她说。”
太子笑嘻嘻拉过天景,“你说要扮作玄明的侍卫去参加芙蓉会是吧?”
“是啊。可以用面具易容的嘛。太子哥哥,侦缉司‘鸽组’的人易容术好厉害,做的面具贴在脸上,保证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你来。”
“脸是可以易容,但是……”太子把她拉到玄明身边,“哪个皇子会用你这样的小不点儿当侍卫啊?到底谁保护谁啊!”
“小不点儿?”她抬头去看玄明,以前从没有认真跟他比过身高,现在一比,才发现他真高啊,自己努力踮起脚来,离他的肩膀还有寸余。他明明才十四岁的年纪,身材已几乎是成年男子了,而且,玄明的身体壮实强健,就越发衬得她瘦小单薄。如果说她是他的侍卫,恐怕鬼都不信。
她几乎有些愤怒。这几年,父皇都把初遇她的九月二十五日当作她的生日。再加上她的身体和容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于是,她只能叫玄明哥哥。其实按她真实的生日,她应该是玄明的姐姐。
可是,不要说这是个永远的秘密,就算可以公开,玄明会愿意叫她姐姐吗?就算他叫,她好意思答应吗?
玄明怕天景生气,很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锦阳帝也是神色古怪,想来是和玄明做着同样的努力。只有太子脸色端正,丝毫没有笑意。
天景眨眨眼,不得不承认太子的厉害,一下就抓住了她无法辩驳的劣势,任她如何巧言,也不能瞬间让自己的身高增加几寸,可是,她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长途旅行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再争取一番。现在正理歪理都没得讲了,只能撒娇了。
于是,她看着锦阳帝,软软地叫了一声,“父皇!”
锦阳帝刚才被太子解了围,现在见女儿又要卷土重来,就顺势抓了玄明过来做挡箭牌,“天景,你和父皇胡闹也没有用,这次是玄明去参加芙蓉会,你和他商量吧,他愿意带你去的话,父皇就让你去。”
玄明愣住了,不敢相信父皇竟然这么,这么……好吧,他不敢去想对父皇不敬的形容词,而且他也来不及想了,因为天景已转向了他……
“父皇,”他不等她开口就急急地表态,“儿臣不敢带天景去,儿臣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这样的回答是锦阳帝早就料定的了,他就是要让玄明亲自拒绝,天景向来骄傲,只要玄明态度明了,她必不会再纠缠耍赖。
自从回宫以来,天景和太子同住明华苑,同在秋月明的照拂下,看似就如亲兄妹一般。其实她对太子一直存着敬畏和芥蒂,反倒是和玄明真正亲近,因为她明白太子实则跟她毫无关系,玄明才是她的血亲手足,虽然宜妃让人讨厌,可玄明坦荡磊落,和他相处不需要任何花巧心机,以诚相待就好。而太子,尤其是近几年渐渐长大的陈昊明,越来越难以看透了。
这次如果是太子去参加芙蓉会,她一定乖乖的不出幺蛾子。正因为是玄明,她才想同去见见这难得的世面,可是这个向来最好说话的人,今天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干脆爽利地一口拒绝。
天景心里和脸上都在发烧,感情和面子都无法接受,眼泪不听话不争气地漫了上来,她低了头一声不出,草草向父皇施了个礼,转身就走。
“天景,天景,我不是……”玄明知道她哭了,知道自己这下惹大祸了。连叫了两声,小丫头充耳不闻,径直出门走远了。
“唉……”玄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也急急地行了跪安礼,转身就走,到门口却又停住,踌躇着就是不跨那道门槛。
锦阳帝和太子交换了个眼色,问道,“玄明,你在哪儿蘑菇什么呢?”
玄明没做声,又埋头想了一会儿,转身回来了,躬身道,“请父皇恕罪,儿臣,不去参加芙蓉会了!”
静默片刻,锦阳帝轻咳一声,“玄明,你不去父皇也不会生气,但你要想好,这是一次多难得的机会。若只因为天景生你的气就放弃了,是不是太可惜!”
“不可惜!错过了这次,五十年后那朵玉芙蓉还会再开。虽然那时儿臣已经老了,但那时太子哥哥的儿孙都已长大,想必亦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儿臣看着子侄后辈去参加盛会为大渊争光,也是欣慰的。”
“但儿臣只有天景这一个妹妹,而且儿臣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这些年来儿臣但凡有些难处,天景从没有坐视不管的。这次若是儿臣不带她自己去了,就太没义气,只怕天景从此心里就有了个疙瘩,以后就再难和她像从前那样相处。所以儿臣宁愿放弃,她不能去,我也不去,这样无论对妹妹还是对朋友,都交代得过去了。”
“你……这又是你那一套‘行事黑白分明,绝不昧心负人’的处世准则是吧?”
“是!儿臣的这种处事准则,一辈子都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