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突然响起了“咝咝”的声响,众人脸色一变,情不自禁转向那隆起的池水,但见那沸水似乎在盘旋,四周氤氲的水汽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迷茫。那根七彩仗周身流动的七色光彩越来越盛,目不能正视。杨天鲁、罗天钝和瘟菩萨三人见状,面色陡变,齐齐站起身来,口中都喃喃有词,瘟菩萨道:“七彩杖生出感应,必是有缘者到了。”杨天鲁高声道:“木羽小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会会故人?”野儿听到“木羽”二字,妙目陡睁,便看到眼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木羽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的衣服已经很破旧,此时破旧的衣服上更是血迹斑斑,垢衣破鞋,与街头乞丐无异。但他身上仿佛散发一种摄人的光彩,那是一种气质。从容,宁静,仿佛一口亘古的古井,又似乎是一团燃烧的火焰。野儿的心跳了一下,她忍不住望向那高高隆起的池水,那种朦胧的表面,究竟隐藏着多少溃决一切的波澜?
木羽朝战统天微一颔首,对杨天鲁道:“一别多时,老爹别来无恙?”杨天鲁微微一笑,道:“托福,不过老爹这个称呼恐怕得改一改了。”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掌拍向木羽胸口。
这一掌沛然无俦,又快又狠,呼呼的掌风足以开碑裂石。人群中不禁发出几声惊呼。木羽一愕之间,掌风已经透体,但他就如风中落叶一般随着掌风荡开,杨天鲁这掌“啪”一声击在石壁上,壁上的青苔被击落大块。旁观众人心中骇然。木羽身子甫落,后面悄无声息一指已经点到,罗天钝面色凝重,指风也甚为阴柔,木羽脚下一挫,平平滑开数尺,指力径直往野儿射去,野儿身子似乎没动,但又似乎动了一尺,总之那缕指风从她身侧掠过。众人中有“咦”地几声惊叹,谁也想不到这其貌不扬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竟有这般修为。
木羽却来不及喘息,因为他身子刚刚错开后背瘟菩萨一拳已经攻到,此时他已经退到石壁之下,退无可退,他只能抬手相迎。所奇者是两拳相交竟是无声无息,两人相距五步,举拳遥遥相对,模样甚是滑稽。然没有人笑,稍微有见识的都看得出二人是内力相搏。突然,两人同时一笑,撤了劲力。瘟菩萨哈哈一笑,道:“果然是龙神谱上的功夫,你果然是小师叔的徒弟。”木羽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杨天鲁道:“木小兄弟,我不知道当年传你功夫的前辈给你说了什么,你是我守龙族‘拙’字派的传人,总是不假。”
木羽苦笑道:“前辈,你既然知道情况,又何苦强人所难?”杨天鲁道:“此一时,彼一时。此地堡乃我守龙族世代守护之圣地,眼下却是生死存亡之机。”罗天钝亦道:“不错,师弟,若我等不能和衷共济,这里的诸位恐怕都要葬身地低了。”木羽冷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有三位这般英雄的师兄?即便廖红尘不为,你们不也是要把这里炸毁?”
战统天此时冷冷道:“兄弟,你当真看清这一切乃是廖先生所为?”木羽道:“不错,若非廖红尘,谁还有这样的大手笔?不过……”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改口道:“大哥可曾听说过巫术的一种摄魂术?”战统天道:“不曾。”一旁钱无用道:“这摄魂术乃蛮族巫术的一种,能控制人的心智。若配合上蚀心蛊,便能把人的潜能无限激发出来。中者如行尸走肉般无知无觉,受人控制,直到精力耗尽而亡。昔年帝魔天极擅此术,他曾以三十死士屠戮万合帮五百余众,若非如此大失人心,其败亡也不会这般迅速。”
太史公葛夫之道:“不错,此邪术伤天害理全无人道,将为万世所不齿。不过自从六十年前醉今夕掌毙萧人魔后,此术已然失传,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我所怪者廖红尘乃一代智者,又岂会为这饮鸩止渴涸泽而渔之愚行?
”一人应道:““不错,我与廖公相交多年,深知其为人,此事必有蹊跷,不能早下断语。”说话的是一四十岁许的锦衣汉子,气度不俗,夹杂在人群之中并不起眼,此时一说也无人晓得他的来历。那大嗓门左义山嚷道:“无论如何,老子宁愿与阎王为敌也不想和廖红尘那王八羔子做对头。那小子想让你死,恐怕连阎王也管不着。”群豪听他一说,心中均是一寒,此事若在廖红尘的算计之中,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了。许多人都不禁问道:“廖红尘把出口尽数堵住,究竟有何图谋?”众人纷纷猜测,洞中顿时嘈杂起来。
突然一人哈哈大笑,却是罗天钝。众人愕然,齐齐望向他,只听罗天钝道:“这事再明白不过,廖红尘此举在于逼迫我们就范,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破了眼前的生死局到达龙神殿,从另一头出去。大师兄和三师弟想炸毁出口,怀的也是这般心思。”左义山道:“你们那龙神殿究竟藏了什么宝贝,能让你们这般痴迷?”罗天钝微微一笑,道:“个中详情,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众位千里迢迢来到此间,难道不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主意?”左义山小眼一瞪,道,“什么主意?”罗天钝嘿嘿一笑,道:“只要破了生死局,一切自见分晓。”左义山道:“这个见鬼的池子要怎么才算破?”罗天钝道:“拿起七彩杖,辟开水波,闯过重渊迷阵,打开龙神殿的大门,这局算是破了。”左义山似乎对一切都饶有兴致,又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此时又道:“那七彩杖究竟有何魔力,能辟开这见鬼的水波?”罗天钝冷冷道:“阁下是谁?”左义山一愣,道:“我是谁?我又能是谁?哈哈,哈哈。”说着哈哈大笑,状若癫狂。战统天面色严峻,冷眼看着不断涌进的宗众,沉思不语。
偌大的石洞已经人满为患,人群开始骚动。木羽眼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面庞,他忍不住笑了。石贯云目光中也有一种暖意,他淡淡一笑,道:“兄弟,你如今恐怕无法独善其身了,眼前这时局似乎都着落到你身上了。”木羽一笑,道:“你我相交多年,当知木某人不是怕事之徒。不过我所怪者你君子素来谨言慎行,不越雷池半步,却怎的远巴巴跑来趟这浑水?”
石贯云苦笑,摇摇头,自叹了一声。木羽在他眼中看到一种忧郁,登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莫非……”石贯云道:“不错,既然如此,悲伤无益,信步江湖,便来到你故乡啦。”他说得既无奈,又风趣,木羽哈哈大笑,旁边一人道:“木兄果然是豁达之人,眼下这局势还能笑得这般畅快。”说话的人修眉俊目,却是木羽见过一面的点苍康俊,石贯云笑道:“子厚兄有所不知,当年我等被困水牢,眼看有死无生,他笑得比谁都痛快。”敢情二人在天行宗监禁中成为莫逆,康俊字子厚,石贯云出身儒学圣地安仁,素有书生习性,故称康俊为子厚兄。时下文风式微,武风大盛,江湖人只重名号,字之一说也是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