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贫瘠的村落，在临海市靠近内陆的山坳里，赵婉的家就在此处。
不过一车半宽的黄泥路，若是对方来车只能一方开上斜坡，才可通过。只是崔旭开了许久，仅仅见了两位村民赶着驴车相向而来，想必是去城里买卖一些家用。
刚刚下过雨，乡间的小路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道路两边绵延不绝的山包土堆，虽然是城里少见的绿色，可看久了还是会腻。
崔旭的车子在泥泞的小路上颠簸，车轮和底部都沾着深黄的泥垢。车后排，张望惬意的抽着烟，满不在意的用摇到底的车窗架起他的腿，少了相向而来的车，他甚至脱下了他那双不知多久没刷的拖鞋，把一双大脚明晃晃的伸出车外吹风，也不知这风会把他的脚臭味带到多远去。
距离那场战斗，过了近十天，张望的一身伤总算彻底养好。这几天，小黑没有在深夜独自行动，让他难得的过着昼夜不再颠倒的生活，人也神采奕奕起来。
他掰着手指，昂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瞥了一眼自家的徒弟，漫不经心的说：“灵符、道符，统称为符咒或者咒符，作用却截然相反。”
昏昏欲睡开车的崔旭，闻言不自然的扭动了两下，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着，这位非常不称职的师傅，看来准备拿点真东西出来了……
如果不是在开车的时候，他会更感激张望。
对于他口中的这两样东西，道符，他似乎在组里有所耳闻。一些战斗员，常用这东西进行战斗。可灵符……他还是几天前从萍姐的口中第一回听说。
“道符的作用主要在于攻击和防御，就像那天雅姐打出的道符，你看到了？”张望不屑的说：“国家超自然小组有相当一部分人是靠这作战的，可是做高级道符的人却是一个没有，啧啧，都是水货。雅姐的防御道符，最多算是中级符咒，在你们那可是抢手货。”
崔旭猛地摇头，他们都是水货？他可不会认同这个观点。
“灵符就更要简单一些，主要是养鬼用的，对于萍姐那样的鬼怪，吸食一道灵符，堪比吃了十全大补丸，它可以帮助鬼怪增加灵魂力量，就算对于转生的鬼一样有用。”张望瞥了一眼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的崔旭说：“看路。”
渐渐被张望所讲的内容吸引，注意力分散的崔旭真是有苦说不出，缠了张望几天，愣是什么都没教他。这好不容易说了些东西，对方却挑了开车的时间，他真有把后座那人捏死的冲动。
早干嘛了！
看着崔旭已经乖乖盯着小路，张望才慢慢说：“道符完全可以用朱砂红笔引动灵力来书写，但灵符只能用鬼师的灵血来书写。所以用市侩的说法，制作灵符的成本，对鬼师来说，是道符的十倍以上。一会到赵婉家，我教你画简单的道符。”
“鬼师？”崔旭听到一个全新的名词。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非超自然世界中一般称呼为天师之类的。鬼师是业内简单粗暴的专业用语，学着点吧，徒弟。”张望嘲笑道，那表情仿佛在说崔旭是‘没文化，真可怕’的土包子。
这人性格真是太恶劣了，崔旭想。
“你的灵力波动感应应该很强，你能分清超自然社会里的四种灵力波动吗？”
崔旭想了想……好像他从来没有分辨过自己感应到的灵力波动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无奈的摇摇头，怕后排的张望看不到，只好说了声“不知道”。
张望一叹，解释之余还不忘挖苦一下崔旭：“真不知道你怎么学的。”
“超自然世界拥有灵魂力量，可以产生灵力波动的，主要有四种气息。鬼魂带来的鬼气，厉鬼的戾气，邪魔的魔气，还有一种便是鬼师的灵气。比如你我。”张望指了指自己，又对着后视镜中的崔旭的眼睛比划了一下。
“当然这些气息不是绝对的，一个强大的鬼师、邪魔都可以收敛自身的气息。比如我这么强大的鬼师，完全可以做到灵气的收放自如，这些气息统称，就是你所说的灵力波动。你至少要练出不开灵眼也能分辨出这四种气息的不同的本事，我才算你入门，加油吧，笨徒弟。”
艹，自恋狂。崔旭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今年多大？”张望问。
“二十四。”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我八岁就能分辨这四种气息了，你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去了？数羊毛？”张望竖起中指。
崔旭没好气的瞅了瞅张望的**丝样，恨恨的说：“能跟您比吗？师傅！”
小山的轮廓渐渐隐没，阵阵炊烟从拐角处飘散。张望没有再说话，斑驳的土篱笆零星几户开着电灯的影子，在当今社会，如此落魄的村庄，也是少见的很。
车子拐到一处树下挺稳，从这里开始，汽车便无法通行。
张望穿上他的拖鞋，晃晃悠悠的走下车。他朝着村头的一户人家瞅了瞅，双手放进他的上衣口袋，暗暗的轻笑了一声。
忙碌的崔旭并没有听见。
作为免费打杂的鬼师学徒，他正无奈的从车中拎出一个大包，塑料袋里隐隐约约显露的都是张望的那一套破烂，‘到赵婉家教他画符’，这话崔旭可是记着呢。
来的时候，张望给赵婉妈妈在地摊上随便捡了一袋苹果，这自然也落到崔旭的手里，那位甩手掌柜，可是比大爷还大爷。
依靠着赵婉模糊的记忆所画的不知所谓的地图，二人顺着坑坑洼洼的小路，稀里糊涂的走到一家门前。这个村落仿佛这三十年并未发生过多的改变，就连道路，也是赵婉记忆中的模样。
破败的茅草房，褪色的在门楣处，贴着泛着发黄的边角的红纸，上面依稀可以辨认是“出入平安”四个正楷字，而门两旁的对联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它的样子。门槛处堆积了厚厚的树叶，虽是中午时分，世间阳气正浓的时刻，可整个院落却是一点人气都没。
“是这里？”崔旭狐疑的问。
张望盯着紧闭的大门，默默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长方形小小的纸上，写着赵婉的名字。
“急！”
他默念，用二指在纸上画了个六芒星的轨迹。
让崔旭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印着赵婉名字的纸竟然顺着一个边角，在张望的手上慢慢站立了起来！就好像，这纸张有了自己的生命！
少顷，四四方方的纸张折开一角，把自己折成一个三角形，角的一边在他的掌心旋转着。
摆动渐渐停止，三角的指向正是他们面前的房屋。
“就是这。”张望肯定的说，其实不用张望说，崔旭也可以看出……这正是赵婉的家。
就算赵婉的母亲，这些年没有去世，也有七十多的高龄了。老人家当年只有赵婉一个女儿，失踪了那么都年，想必已经默认死亡的心碎了吧。
看着院落门前堆积的尘土和落叶……张望从崔旭手中拎着的袋子上拿出个苹果，随便用衣服擦了擦，咬了一口，说：“走吧。”
崔旭点点头，沉默的跟上张望转身的脚步。
这脚步，似乎有些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