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让人意外的舞会已过了三日……
张望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叼着根不知什么牌子的烟，坐在桌子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的上身被厚厚的绷带缠绕，一条沙滩裤穿在他身上，花花绿绿的，也不嫌冷。再往下则是一双不知穿了多久的旧拖鞋，塑料的颜色已经开始发深变黄，正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着。对于这个南方海滨小城的秋冬之交，这样的打扮虽然另类，但也不算太过分，可对于眼前这种严肃的场合，就有点不伦不类的味道。
崔旭一本正经的站在他面前，微微颔首，颇有小学生见家长的味道。只是从他僵硬的脸上看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尴尬。
看着这样的小警察，张望觉得搞笑极了，一大清早跑来跟他说要拜师？为了表达他的诚意竟然给他带了一壶酒？这货绝对是电视剧看多了。
不过，多这么一个小跟班似乎也不错。
张望有些疲惫，自从上次那场战斗，他除了吃饭和外出，几乎都在睡觉，可似乎还是没有调整过来，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懒劲儿。
他却不知道，肋骨折了三根的他如今活蹦乱跳的坐着，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妖孽，崔旭照顾了他几天，深深震惊于这人的恢复能力。
第一天，伤口就不再流血。
第二天，自己从酒店里走回偏僻的南街。
第三天……崔旭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现在看来，三天前的重伤除了绷带什么都没留下，这人跑跑跳跳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平静的南街废楼，阳光照射下来，张望跳下桌子，站到窗边向外望，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对崔旭的尴尬并不在意，一副‘高人’的模样。
良久，他回头勾了勾手，饶有兴致的打量崔旭，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用手随意的擦掉眼角流出的困倦的眼泪：“小崔呀，你要学什么？”
“变强就好，下次我不想再成为累赘。”崔旭坚定的说，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崔旭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一定要忍！
张望才不会考虑这个马上要入门的便宜徒弟到底怎么想，他掰着手指念念叨叨：“简单灵力攻击五万、做符十万、结印二十万、炼药五十万……”
“什……什么！”感觉到满满的恶意，崔旭忙打断张望的话。
“学费啊，你当教人不要钱嘛？”张望一脸鄙视，看着对方似乎有那么一丝悔意，张望深知他的想法，戏谑道：“不要想着跟小黑学，那家伙从来不教人。”
崔旭脸色微变，他终于知道组长的无奈。他哪里来的那些钱！他每月的工资除了还房贷还要帮女朋友还信用卡好不好！这么高额的培训费，这是把他往死里逼啊！崔旭的心碎了一地，怎么捡也捡不起来。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五个字：“可以拖欠吗……”
又是悠长的沉默，在崔旭都快放弃的时候，张望咳了一声。
非常为难的耸耸肩，张望拖长了尾音：“这个嘛……”
崔旭竖起耳朵听着。
“看在你费心费力照顾我这么多天的情况，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吧。”
还没等崔旭开心的情绪酝酿好，张望的话再次传来：“还钱的时候，记得把利息也交上。我就不占你便宜了，就按银行贷款利率来。”
艹……崔旭什么也不想说了，是不是不收高利贷他还要感激一下这个‘师傅’？
张望挂在市侩的笑容，从桌下的塑料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一打引满方块字的A4纸重重的敲在桌子上，最上面那一张上大大的写着‘师徒条约’。自从这小警察喝了灵泉后，他早有收他为徒的意向，免费打手、免费司机、免费饭票……这么好的人才，谁不要啊！没想到还没怎么诱导，就这么轻松就上钩了。
警察翻着‘丧权辱国’的条约，脸上一阵阵的苍白，对方挖了个大坑让他跳，然而他居然就这么主动的跳下去了！崔旭颤抖着双手，在这些等同于卖了自己的条约上，一个个的签上大名。
张望满意的看着对方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点点头，把文件随处一扔，板起脸严肃道：“现在不兴什么拜师礼，可有些东西还是不可废的，来，乖徒弟叫声师傅听听。”
“你他妈逗狗呢！”警察终于爆发了。
就这样，在这个临近冬季的上午，崔旭成功的拜张望为师，开启了他日后悲催的旅途……
拆迁楼刮起一阵风，灰尘被风卷着吹向另一边。
并不邋遢的青年微微皱眉，刀削一般的脸上有着凌乱的憔悴，虽然实力不济，在他心中却有着属于他的坚持，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一点也是张望所看重的。
“那么……师傅，你什么时候开课？”青年升起一种拜师不慎的感觉，眼前比自己还小的青年，有着精神病潜质的人，真的靠得住吗？
小徒弟还是要训，这也太急躁了。张望摸摸下巴，却摸不到为人师长的胡须。“不急，不急，咱们先办案子。”
不急你大爷！“案子？不是说养鬼人已经离开了？”崔旭觉得不骂人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脾气，他暗自在肚子里问候了张望八辈祖宗，这才痛快了不少。
张望皱了皱眉，随便披了件衣服在身上，挡住他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杀人地点找到了？”
“没。”崔旭歉意道，超自然小组挖地三尺，什么卖肾团伙、传销组织……就连临海暗藏的邪教都挖出来了，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你们这是什么效率？扯淡都比你快。”张望鄙视着警察，陷入了深思之中，赵婉当时说的‘大人’到底是谁？越难发现，掩藏的越深……这个养鬼的势力就越难搞。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暗中笼罩了整个地下。危机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张望，到了他这样的境界，直觉往往是最灵敏的。
“这……”崔旭尴尬的想替组织解释一下便被张望打断。
“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他翻了个白眼，默念了一句‘七月七日’。
长生殿的大门再次降临……
这东西每次出现，崔旭都觉得很震惊，尤其是这次张望并没有明着说出那句口令。铁链的敲击突如其来，冒着灵魂气息的门大开，一群迫不及待外出的鬼魂呼啦啦的飞出，略过他的头顶，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忽然一个白白的魂魄穿过崔旭，他觉得整个灵魂都被冻住了，扯了扯嘴，刚刚想说的话，全部忘记了。
“小白，小白，你没事吧。”女人面上带着担忧，漂亮的柳叶眉轻蹙着，一身古代的青色女性服饰，头上却顶了个鸭舌帽，正是那个叫萍姐的女鬼。
她焦急的飞过来，穿过碍事的崔旭，落到张望身边，用手贴着他的额头。
“萍姐，你这是在玩COSPLAY？”张望看着萍姐这一身也是吓了一跳，随即身上一颤，忙往后跳了一步：“你别碰我，好冷。”
“那个衰人心虚，过生日，寄了好多零食和漂亮衣服给我。”萍姐咯咯笑着，收回了手，美丽‘冻’人：“看你这样生龙活虎，大家就放心了。长生殿里也不知道时间的变化，只觉得过了好久，还以为你出事了。”
“你看我健康着呢！”张望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萍姐，谢谢你救我。”崔旭对这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鬼问了个好：“你过生日？生辰愉快，怎么寄东西给你，我补个礼物。”
“哎呀，你这就说错了，鬼哪有过生辰的，是忌日。都过了，我就不要了。”女鬼嘻嘻笑着，挑逗的用她冰冰凉的手指戳了一下小警察的脸，可惜，穿过去了：“有心啦，下次烧给我就行了，小警察。”
崔旭再次被冻得一凛，他再也不要接触鬼，被穿过去这种事……他汗毛都立起来了，想到此处他往阳光处站了站，把手插到口袋中。
张望看着新收的便宜徒弟这般德行，指着他哈哈大笑。半天才扭着头问萍姐：“对了，新来的那只呢？”
“老大正在对她心理辅导呢。不是个好对付的额角色啊，你要不亲自来？”萍姐说，鸭舌帽被她从头上摘下来，拿在手上把玩着，
“嗯”
得到张望的答复，萍姐满是恶意的在拆迁楼里快速的飞了起来，带起一道道白光，有那么一道虚影再次穿过崔旭的身子，而后冲进长生殿。
虚幻的鸭舌帽带在崔旭的头顶，片刻后变淡消散在阳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