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幽暗的街道上刮着阴风。由于台风的原因,这个海滨城市的午夜几乎无人出行。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听起来像狼哭,植物被刮得哗哗作响,这种天气,就算打伞也没有办法遮雨,当然,如果你能撑得起伞的话。
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出现在寂静的老街。老街两侧因为拆迁,已满是断壁残垣,幽暗的路灯一闪一闪,按理说,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人出现,还是在这个时间、这种天气的情况下。
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白色的宽大的衣服被风吹得向后飘荡着,衣服上隐隐约约画着些什么。男人并没有打伞,衣衫却没有丝毫雨水的痕迹。这人的手腕处是一串铜铃,上面绕着密文与白色的条带,这样一身诡异的行头,在这个现代的城市显得出奇的怪异。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诡异的飘荡在深夜的老街,随着男人的动作摇曳着。幸而是四下无人的深夜,若是有人看见男人这般扮相,定是以为他是疯子。
“七月七日……”男人的嘴中吐出四个字,可这天与七月七毫无关联,不论农历还是公历。
“啊……”女人的尖叫从街头传来,男人闻声转变了行进的方向。
‘在这里。’
‘左前方。’
‘收了她。’
‘快。’
男人的眼如同深渊般深邃,仿佛带有魔力,无视耳边所有的呓语,男人缠绕铃铛的手默默抬起,轻轻摇晃。
“叮铃铃……”
一道炸雷从上方劈开,男人身处的方位如同白昼,待一切重归黑暗,街道如同无人来过般继续的静谧着,那个男人也不见了踪迹。
隐隐约约从风中传来了阴沉又带着希望的四个字“七月七日。”
一场台风终于退去,放晴并开始喧嚣着的城市,终于染上了它本有的色彩,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这是一个面摊,卖相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摊位上滚着沸水和面板上散乱的面条,非常适合城管来时跑路。
“老板,来碗面。”声音急切极了。这是个有着刀削一样面容的男性客人,眼神坚定、步伐平稳。
他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待一份热乎乎的早餐。
“左边面,右边汤,水里烫一会就能吃了,记得把钱先给我。”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懒懒的传来。那人的衣服上沾了些面粉,翘着脚几乎躺在凳子上,头倚着椅背,仿佛身子已经无力托起它,今日的晨报遮挡住他的脸,让人无法判断这人的年纪。
男性客人微微皱眉,显然没见过如此卖面的小贩,与惬意的摊主比起来,被冷落的客人不耐道:“老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脸上盖着报纸打盹的人,伸手往小车旁边的黑板一指,似乎连话也不想多说半句。顺着指尖的方向,客人看见一块不大的黑板,上面潦草得写着八个字:‘三元自助,恕不找零’。最后的‘零’还是用得阿拉伯数字,似乎多写几笔都能要了摊主的命。
“艹。”食客看了看四周,偏僻的老城大多都已拆迁搬走,仅有几栋居民楼还住着不离故土的老人,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甚是萧条,似乎只有这么一家面摊还营业着,真是连城管都不爱来的穷乡僻壤。
钱包里躺着为数不多的零钱,最小的面值也是五开头的。食客气呼呼的丢了五块在装钱的箱子里。不情愿的走到翻滚的热水前,多煮了几筷子面条,就像要把那冤交的两块钱吃回来。
那箱子里不乏几张红色的钞票,也不知道哪个家伙这么冤大头。
一屁股坐下来,凳子发出几声哀鸣,食客吃着没什么油味儿的面条,心里不是滋味。
隔壁桌坐了两位老人,穿着晨练服,想必也是住在附近。
“昨天晚上怎么了,早上大家怎么都神神秘秘的……”老人交谈的声音传来,食客捕捉到他想感兴趣的信息,咀嚼的动作不自觉的放轻,并竖起耳朵听着。
“血泼了一墙,听说南街死的是一家七口,五个大人两个孩子。”另一个人趴着耳朵小声说,以食客的耳力还是可以听到些声音。
“天啊,太惨了,不是说拆迁什么的?早离开不就没事了。”询问者一愣,悲天悯人道。
“乱说,那家早走了,听说是有脏东西。”另一人神神秘秘的,像是说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脏东西?”询问者不明所以,追问道。
“就是那些东西,控制着他们去南街死……”
“南街在哪?”
“你后面那条街。”
询问的人深深吸了口气,二人不再说话,匆匆吃过面便离开。
待老人走后,食客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拉拉衣服,放下碗,毫不畏惧的往面摊后面的街走去。
面摊老板拉下脸上的报纸,露出他年轻的脸,他扭头往食客所去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崔旭是个警察,却不是一般的警察,他有着感受灵力波动的能力,组织里称之为灵感。作为国家超自然小组的侦查员,南街离奇的惨案是他刚调到临海城接手的第一个工作。
望着被警戒线围着的案发现场,崔旭看着洒满干涸血迹的墙,点燃一根烟。为了保持现场原状,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随着时间的推移,崔旭明显的感觉到案发现场的灵力波动正在一点点散去,再过不久,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组长让他在这等一个人,叫什么大师,从他吃了一顿让他极其不爽的早饭后,他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渐渐不可察的痕迹,和那个什么大师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的命令,让崔旭痛恨其这个迟到者,真不知道组长找这个大师的到底有什么用。
哒……哒……略显空洞的脚步声在近乎无人的街道响起。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崔旭看向街道深处出现的人影,空气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灵力波动。
来人面上带着慵懒,身上挂着面粉,让崔旭眼熟的频频皱眉:“你……”
“小崔吧,我是张望,你可以叫我大师、偶像、高人。”崔旭一句话被打断,噎得很。
作为一个警察,崔旭的眼力、听力、记忆力都非常的好,尤其是对刚过去不久的事情。这不死不活的声音正是那个面摊摊主!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大师、偶像、高人?呸!“你迟到了。”崔旭觉得自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他不停的告诉自己组织的命令和服从才是第一位。
“早上卖面条,哪有空陪你们扯淡。”张望的理所当然几乎逼疯了这个性子略急的警察:“我可不像你们,有国家养着。”
崔旭觉得需要辩解一下,却是刚想说话就再次被这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声音打断。
“是个女人。”张望看向崔旭,说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这双眼睛……崔旭看着张望的眼睛,有那么一刹那,似乎灵魂都跟着它颤抖,这是怎样一个深邃的眼神。
“昨晚,我在这。”
什么!眼前的面摊主真是语出惊人,崔旭又是一噎,他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人跟凶杀案有关?
“我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女人,我没抓到。”张望伸出手看了看指尖,这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艹,没抓到还说个屁啊,崔旭的眉头轻挑,这要是放到他们组长那,被骂一顿都是轻的,居然还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对了,有火吗,我见你抽烟了。”张望的手伸到崔旭面前。
崔旭一撇嘴,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放到对方手上,这节奏跳的真是太快了。
慵懒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根烟出来,默默的低头点燃,舒畅的吸了一口,张望抬起头,把火机丢回给崔旭,转身:“我要睡觉去了,再见。”
“什……什么!”愣了能有那么五秒,崔旭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张大师,来案发现场跟他说案发后他来过,然后借了个火就走了?这叫什么事?组长是哪根筋抽了,让他一切都听这人的!
看着对方马上就要消失在街头,崔旭终于不顾什么组织命令,大吼一声:“停!站住!”
只见对方懒懒的回头,就像放了个慢动作,又是那个欠扁的声音:“什么事,小崔。”
“案子,怎么办!”崔旭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我忘了。”张望耸耸肩,丝毫没有负罪感“现在我困了,明天再说吧。”说罢,转身离去。
“靠……”崔旭起个大早,来到这么偏僻的南街,就是为了等这人,组长交代一定不能得罪他,全程听他的。可现在这情况是什么事?看看表,十点了,崔旭打通了组长的电话。
‘小崔啊,什么事?我还在开会’
“组长,张……”崔旭一顿“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个案子,大师说明天。”
‘噢,那就明天吧,你全听他的。’
挂了电话,崔旭傻愣愣的站在泼满血迹的墙壁前,感受着案发现场最后一点灵力波动的消失,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