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天色似明还暗，林中的潮气还没消退，踩着还未烂净的去年的落叶，泥泞的土地散发出腥咸的海边特有的清新味道。
冰冷的潮湿铺洒在脸上，不禁打了个激灵。
“小曦······”雾气昭昭的林子深处传来轻快地孩童的声音，微弱但听得十分真切。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除了静寂依然是静寂。我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去。
“小······曦······呵······呵······看到你了，这次你跑不掉了······”那声音也越来越接近，好像就在耳边，脖子上的汗毛“簌—”地竖了起来。
我加快了步子，跑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躲开那鬼魅般的声音。
跑出了浓雾，眼前出现了一片墨绿色湖，静谧的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正当我欣赏着这深不可测的绿，湖中离我三四丈远的地方站着的一个人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她并不转身，湿嗒嗒的头发铺在小小的肩膀上，白色的连衣裙上身贴在皮肤上，在水里的部分如同盛开的花朵般绽开，只是这样阴冷的春天的早晨，这样墨绿的湖中，完全看不出绽放的灿烂，反而是那种大白色木兰的透着诡异的死亡的气息。
分明是个孩童，怎么可能站在这深潭中，疑惑的我不禁伸出手去，想把她拉上来。
忽然，女童似乎感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
她的脸是我倒吸一口冷气，一整张布满鱼鳞般皮肤小脸，眼睑向外翻出，漆黑的眸子明亮如星怔怔的望着我，她微微张了张嘴，蹦出两个字“小曦······”
“啊——”天光还未分明，海边潮湿的空气弥漫了整个空间，厚重的遮光布被拉开了一角，白色纱帘被风轻轻鼓动缓缓地飘开。
我满头大汗的惊醒，被晨风一扫不禁打了个冷战。可怕的梦境，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刚刚那个可怕的梦境。
忽然，我坐起身来，望着那飘动的窗帘无法动弹，后颈那丝丝的凉意爬上来。昨夜我亲手关好的窗子正大开着，我亲手拉严的遮光布也退向角落。
难道是谁进来过？亦或是有谁在监视着我。
我仿佛看到窗外一双如影随形的眼睛正灼灼盯着我。
沿着疗养区的小路向外跑出大约1里，道边的建筑物密集起来，道路也复杂起来。可能是在北方，夜生活基本是没有的，所以晨起的人格外多。虽然是清晨六点这样的时间，路边卖早餐的摊子已经有不少的人，遛狗的，晨运的，还有个把穿着校服的学生拿着早餐袋子匆匆忙忙的赶公车。
晨起的不快渐渐被熙熙攘攘的人流冲淡了，再跑下去一个街区，天地豁然开朗，一大片灰茫茫的海涌出来。
回忆里好像已经完全看不到这片海。北方的大海带着它特有的气势磅礴汹涌着向岸边而来，在黑色的礁石上砸得粉身碎骨，独特的凄美与悲壮。
一股刺骨的凉意让我不禁蹲下身环着自己，一直在温暖的南方生活的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阴冷竟然会在阳春四月里出现。
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顺着我的肩膀搭下来，我扬起头身后站了一个瘦高的男人。
“海边早晨很冷的。”他的脸异常苍白，就格外显得眉眼浓黑，看着也不过三十的年纪，却有和年纪极不相符的黑眼圈。
看到他毫无唇色的嘴唇，我马上对身上这条温暖的围巾产生了罪恶感，我觉得我的情况比他好多了。
“谢~谢~”可是当我张开嘴发出颤抖的声音，我才觉出自己真的是冻坏了。
他冷冷地看向大海，半晌没有说话。
我到底在寻找什么，这个我并不熟悉的城中。常年抑郁甚至有点精神问题的母亲二十四年的青春岁月，亦或是没落贵族无法与变革的社会相容而自杀的诗人父亲存在过的点点记忆？
梦中那片沉静而又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湖为什么如此熟悉，那个鬼魅般的女孩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回来？”身边的男子忽然低头问道，又仿佛不用我回答似的呐呐自语，“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他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他是谁，是我认识的人么，我拼命回忆希望能从儿时那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找到点滴的相似，然而，凉凉的风吹的我的头很痛，除了迷惑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我皱成一团的脸，笑意更深了，但他没有对我的疑惑进行解释，而是紧紧地闭上嘴巴，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飘向灰得几乎要融入天际的大海。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那样冰冷。
此刻的我只想马上离开这个似乎对我了如指掌的陌生人，离开这毫无暖意的大海。我逃也似的站起身离开。
“你······”
“哦，你的围巾。”
“不是，”他上前一大步按住我正在围巾的手，“你围着吧。”
“那这个怎么还给你。”
他低头阴森森地笑了，“反正马上就会见到，你随时可以还我的。”
我甩掉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出去十几米远，身后传来他玩味的喊声，“欢迎你~回~来~，叶子曦~”
